“如果那人武功真比你林伯伯高,你林伯伯又怎麼會有機會將你和清清藏起來呢?”周引桓淡淡的反問,他仍舊稱呼林一為“你林伯伯”,親暱的好像下了殺手的那個人不是他,更像是要存心玩弄自己獵物的獵人,肆意的享受著捕獵的樂趣,儘管這回這獵物是他的兒子,於他也並沒有任何區別。
周仲安聽了這話,心裡不以為然,卻在聽到周引桓的下一句話時,瞳孔劇烈收縮,臉上剛剛恢復的一點血色瞬間退去。
“有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仲安,你的確心思縝密,甚至連我和你譚叔叔的反應都預料到了,並且做出了回應,只是你騙得了譚青,卻騙不了我。”在周仲安忐忑不安的表情中,他徐徐丟擲自己的真正底牌:“若是林一真的知道你和清清藏在那裡,還會再把敵人往那裡引嗎?”
周仲安渾身一軟,癱倒在地。
周引桓目光裡暗含冰刃,步步緊逼,“那日你就在書房外,對不對。”雖是問句,他卻說的十分的肯定。
周仲安咬緊了嘴唇,垂眸不語。時到今日,即便是心存僥倖,他也知道依自己的武功,在書房外面偷聽而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
“你看,即使你偷聽了,努力了,還是沒有改變任何東西。”
“你以為自己做的隱蔽嗎?所有的一切其實早已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我想要的結局,沒有人任何人能夠改變。”
“沒有!”
一句一句,像是捶打在仲安的心上一樣,一股股的悲涼和憤怒交雜著湧上他的心頭: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他?你們不是好兄弟嗎?為什麼……”
仲安接連問了好幾句,末了一遍又一遍的問“為什麼”。
時至此刻,過往周引桓和林一兄弟兩個人在誅邪山莊和風月山莊內切磋武功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時候他帶著妹妹星兒和自己的小未婚妻清清就在一旁觀看,兩個人切磋之後,總是一人抱著星兒,一人抱著清清,不約而同的問兩個小姑娘,到底是爹爹厲害,還是周叔叔或是林伯伯厲害。
那些都是逢場作戲嗎?
十年數年如一日的手足情深都是假的嗎?
周仲安十分想要一個答案,但周引桓卻不會讓他如願了。
“好兄弟?你錯了,從始至終我和他都不是。”周引桓淡淡的嘲諷道:“毛頭小子,到底還是太嫩了。”他沒有疾言厲色,卻叫仲安感覺到一種由心底發出來的恐懼和絕望,他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不要忘記了,你姓周,是我周引桓的兒子。”
周引桓看著癱軟在地的周仲安,不屑的笑了。
而周仲安眼裡的光一點一點泯滅下去,是啊,他姓周,他的生命是面前的這個男人給的,他身上流淌著他的血脈,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
過了半晌,周引桓的語氣神態完全換了一個模樣,他態度溫和的衝周仲安道:“你年紀還小,你林伯伯的事情你日後不必再管了。”
周仲安抬起頭來,看著眉眼清正的父親,眼裡有了淡淡的嘲諷。
“清清最近兩日都沒有吃好,怕也沒怎麼睡覺。你等會兒過去看看她。”
周仲安仍舊沉默。
過了半息功夫,門口果然想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周引桓又道:“你們有婚約在身,等到她及笄,你就把她娶過門。”說這話的時候,周引桓微微的笑了,似是欣慰,又像是看到願望快要達成的愉悅。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帶著微微的扭曲味道,有著說不清的陰霾暗含在其中。
門口的腳步聲已經停下了,頓了一會兒,敲門聲響了起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逾之兄可在裡面?”
周引桓站起身來,撫了撫袖口,“在。”
“我等有事求見,逾之兄此刻可還方便?”
“方便,方便。”
周引桓臉上的情緒已經完全消失,他的聲音聽起來卻有些疲憊。他走過來扶起了仲安,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怎麼說都是你的小未婚妻,父親不會太為難她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仲安才徹底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沒有他,清清也不會有事,事情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果然如此。
周仲安斂目垂首,“孩兒心中掛憂清清,想去看看她,這就先行退下了。”
門開啟的時候,周引桓面上還帶著一絲悲傷,引得求見的人連連安慰。
周仲安一一打了招呼,安靜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