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點頭:“就是說,你嫂子是瞧著靈,手腳卻笨,做口吃食還過得去,針線活計可是拿不出手的,一件襖做了一個月,還剩兩個袖兒沒上呢,這麼下去,也不知過年穿不穿的上。”
秀娘笑了一聲,伸手從炕上的笸籮裡,把碧青做了一半的襖拿過來,瞧了瞧道:“這個邊兒得包上才好看,這會兒橫豎沒事兒,我給嫂子上了袖子就是。”說著認了針線,不一會兒就把兩個袖子上齊全了。
碧青拿過來對著窗外的亮兒仔細瞧了瞧,包了一層邊兒,密實又好看,倒是比自己做的強多了,笑道:“以後再有這樣的活兒我也不做了,都讓秀娘替我做了才好。”
何氏呸一聲:“虧了你是當嫂子的,這樣沒臉沒皮的話,也說得出口,讓兄弟媳婦替你做針線,我都替你害臊。”
秀 娘卻道:“ 這樣的活兒多少我都不怕,嫂子只管給我就是,倒是有一件糟心事兒,要問問嫂子,狗娃子說話兒就兩歲了,卻連句整話兒都說不出,村裡跟他一樣大的孩子,早會 說了,我這急的什麼似的,我婆婆前兒也不知聽誰說的,說是我身子弱,孩子在我肚子裡沒長齊全,所以生出來才不會說話,趕明兒要是成了啞巴,誰也怨不得,只 怨我這個娘。”說著,眼淚啪嚓啪嚓的往下掉,可憐的不行。
外頭小五聽見喝了一聲:“大過年的,說這些做什麼,沒得讓嬸子嫂子跟著糟心。”一句話說的秀娘不敢言聲了。
碧 青道:“這有什麼,一家人在一處兒,連句家常話兒都不能說了不成。”說著,拍了拍秀孃的手:“你婆婆的話不可信,要真是啞巴,連點兒聲兒都發不出的,你聽 狗子這大嗓門,哇啦哇啦的多脆聲,怎會是啞巴,說話遲些罷了,不是什麼大事,不是說貴人語話遲嗎,你平常沒事兒的時候,多跟孩子說說話兒,小五不在家,就 你一個人,孩子這是聽得少,所以不會說,你別以為狗娃子還小聽不懂,其實孩子什麼都懂,你跟他說什麼,他都能記住。”
秀娘道:“那,那我跟狗子說啥?”
碧青笑了:“啥都成。”說著,把狗子接過來,指著進來的小五說:“這是爹,狗娃子這是你爹,這是二郎叔,這是娘,這是阿奶……”
狗娃子異常興奮,張著嘴啊啊的嚷了半天,碧青不厭其煩的指給他認,幾遍過來,別的不會,爹這個字模糊能聽出來了。
小五歡喜的不行,把孩子抱過去,急急的道:“狗娃子,再喊一聲,再喊一聲。”誰知狗娃子就是不給面子,大概被他爹的表情嚇住,小嘴一瞥哇的哭了。
何氏忙把孩子抱回來,一邊兒哄一邊兒道:“這當爹的沒正形,看嚇著孩子。”
小五蔫了,碧青看著好笑:“這事兒可急不來,得慢慢的教。”
小五想起什麼道:“我竟不知嫂子還寫的一手好字,今年分了家,我家的院子還沒貼對子呢,嫂子也給我寫一副吧,回去貼在大門口,也像個過年的樣兒。”
碧青點點頭,不光寫了對子,還寫了不少福字,叫小五拿回去,貼在門上也好,放在蓋板兒上也成,討個好彩頭,把剩下的扣肉用油紙包了些,又給狗娃子拿了塊甜發糕,這才送著三口子走了。
眼 看著小五牽著驢遠了 ,何氏才嘆了口氣道:“秀娘婆婆那個人也是,不知咋想的,死活瞧不上秀娘,嫌秀娘身子弱幹不得活兒,就不想想,秀娘剛嫁過時,可不是這樣的身子骨,還不是 生狗娃子時落下的病,小兩口過日子,本來就不易了,這當婆婆的也不知道體諒著些,我瞧秀娘這個身子,有一半是因為心氣不順鬧得,常話說心病難治,要是真有 個好歹,丟下狗娃子爺倆,這日子怎麼過啊。”說著搖搖頭進去了。
碧青有些發愣,秀孃的身子好一陣歹一陣的,這次來雖說精神瞧著還好,卻越發的瘦,說話都有些沒氣力,如今聽了婆婆的話,碧青心頭忽有些不詳的感覺。
想著急忙搖搖頭,自己這是怎麼了,莫非在這個世界待的日子長了,也開始信這些沒影兒的事兒了。
過了小年就算年了,家裡人口少,也不用備什麼年貨,臘月二十六是間河縣大集,桃花娘,叫她家大小子套了牛車,呼喝了村裡幾個婦人去間河縣趕集。
碧青本說讓她婆婆去,何氏卻說,這一路得走一個時辰怕冷,就讓碧青去了,臨走,杏果兒還竄了上來,給她娘擰了兩下子,就是不下去,白等跟著去了。
不大的牛車坐了七八個人,滿滿當當的,杏果兒挨著碧青坐著,碧青旁邊兒是王興娘,兩人一左一右把碧青夾在中間,兩人都是話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