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遜知道這丫頭擰,只要她決定事兒,誰也擋不住,六歲的時候一個人就跑去百越了,還有什麼是她不敢的,為今之計,就是不能讓她拿到藏寶圖,不過,皇宮的藏寶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兒,這丫頭也不可能拿到?
想著,心裡略安定了一些,進了東宮暖閣,拉著她坐下,叫下人打了熱水進來,彎腰脫她的鞋,褪去襪子,把她一雙小腳按進水盆裡,瑤兒由著他伺候。
慕容遜在武陵源待著好多年,從自己記事的時候,慕容遜比兩個哥哥對自己還好,自己也喜歡找他玩,只要有他在,自己的大小事都是他經手的,她已經很習慣了。
慕容遜看著水盆裡一雙粉嫩嫩的小腳,心裡不由一蕩,想起她才十四,忙拿布擦乾淨腳上的水,塞進炕上的被子裡,自己上去把她抱在懷裡。
趕了一天路,瑤兒早累了,這會兒一舒服,眼睛都睜不開了,靠在慕容遜懷裡閉上眼,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慕容遜低頭看了她良久,喃喃的道:“你這丫頭對我就這麼放心啊,我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什麼時候你才能長大,瑤兒,遜哥哥有些等不及了呢。”
碧青知道女兒每次進京不是在太后的慈寧宮,就會住在東宮,有時候想想,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變成這樣的,當初自己極不願意跟皇家扯上關係,可事情往往不會照著自己的意願發展,尤其瑤兒,跟皇家的關係,恐怕想扯都扯不清了。
到了杜相府,管家迎了出來,直接引著碧青去了忘憂閣,碧青一進忘憂閣的院子,抬頭看見風雪中那三個大字,就不禁搖頭嘆息,杜子峰這個人一輩子跟這兩個字都沒幹系,從自己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有著很重的心事,後來當了丞相,日理萬機,勞心勞力,更不可能忘憂了。
而且,自己這樣進他的寢室即便探病也不大合適,管家卻道:“太醫幾天來過幾次,都說相爺不好了,相爺吊著一口氣就是想見姑娘,姑娘若拘禮,我們相爺……”說著落下淚來:“更何況,這裡並非相爺寢居,乃是書齋。”
碧青這才點點頭,邁腳走了進去,的確是書齋,一面牆的書櫃是武陵源木匠作坊裡出來的樣式,簡單,實用,外間盤了火炕,裡間可見青色的床帳,杜子峰躺在床上,無聲無息。
大概聽見了響動,問了一句:“來了嗎 ?”
管 家忙道:“回相爺,沈姑娘來了。”碧青能看見床上人掙扎著要起來,急忙走了進去,到床邊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幾年沒見,倒不想,杜子峰竟蒼老成 了這個樣子,算起來,也比自己大不了太多,何至於兩鬢都斑白了呢,而且,臉色呈現一種青白的顏色,已經有了下世的苗頭。
杜子峰的精神極差,幾乎勉強撐著,才睜開眼看了看碧青,看見碧青卻好像有了些精神,又彷彿仍有些迷糊。
他 的身體已經相當羸弱,他的聲音更是有些低不可聞,但碧青仍是聽見了,他說:“那年虎子週歲,我去武陵源,曾問你可不可以把武陵源挪到深州,你跟我說,只要 我愛民如子,深州處處皆是桃源,可我心裡知道,沒有你的地方,哪裡能算桃源呢,武陵源你給我留了院子,有那個院子,我這一輩子還有什麼可求的,請你來,也 不是為了別的,是想你能答應我,讓我死後葬在武陵源。”說著定定望著碧青,他的目光已經有些渾濁,映著兩旁的燭火,在這樣大雪的夜裡,更顯得分外淒涼。
碧青沒想到他叫自己來,竟提出這個要求,葬在武陵源自然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他是杜家的家主,又是大齊的丞相,葬在武陵源總有些不妥當。
彷彿知道她想什麼,管家道:“姑娘放心,杜家已經沒人了,便有人也管不到相爺身上,這是相爺最後一個願望,老奴求姑娘答應我家相爺吧。”
碧青看向杜子峰輕輕點了點頭,杜子峰彷彿陡然有了精神,連渾濁的目光都清明瞭些許,定定望了碧青許久,低低說了一句:“你還是跟當初一樣,謝謝你能來送往最後一程……”話音落下,眼睛也閉上了,走的很安詳。
碧青一驚,想不到,他叫自己來只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而且,他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跟當初一樣,什麼當初?是自己跟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碧青忍不住回想,卻發現年頭太長,許多無關緊要的記憶早已模糊了,就記得他是個心事極重的男人,也是個可憐的男人,哪怕位極人臣,卻過得如此不快樂,連死都是如此悽清。
碧青嘆口氣走了出去,剩下的事兒不用自己,自會有人處理妥當,剛出去,忽見廊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即便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