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究竟是怎樣忽略了宋真真這麼多年來對他的情意,又是怎樣忽略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崔嘉學喉間乾澀,他望著她的面龐,他眼有潮溼,明明許久前便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只怕已並非良人,彼時就痛心過一回。但在這一刻,所有舊的新的情緒又如黑雲壓城,急急鋪天蓋地而來,他渾身心都浸入這淒冷悲意重重的疼中,骨縫生冷,眼有淚意。
久久,崔嘉學才收回那停在半空,本想碰碰她,卻被拒絕的手。他痴痴看著她,看她退後幾步,垂睫凝色。
男人生有一副好相貌,他實在俊逸出彩,在這幻境內也不改如在修真界內,被眾多女修傾心般的現狀。男人只以雙眼凝視,便能使人心中劇跳。
但這其中並不包括宋渺。
她與白嶼淨睡了不知多少次,早就明白在這幻境加褚的記憶下,白嶼淨的本心有多冰冷,又有多讓她感到不適。
宋渺微不可查地眯眼,她鼻尖淡紅,是方才情緒失落時不經意帶出的哽咽,崔嘉學看著她垂眸抿唇微笑,笑意僅是淡淡。
他啞著聲音,忍不住道:“是我的錯。”
他看透自己的心意太遲太遲,以至於無法補救。崔嘉學茫然失落地環視一圈這宅子,他盡心盡力為她選下的住址,這麼放眼看去,心中悲意更深。
一花一木,都不是崔府中的名貴可比;一桌一椅,都是平淡如水家中才有的佈置。顯然,宋渺在搬進這裡後,將許多貴重物品都收入庫房,卻將一些普普通通的物件擺在外面。
若是從前,他恐怕會覺得是不是她不喜歡那些,他是不是需要再為她佈置些。作為一個疼愛鄰家妹妹的兄長,崔嘉學覺得自己做的已經夠好,但如今再看,卻能明白這裡變更的東西,無一不是告訴外人,這家的主人有多渴望一個普普通通的生活。
他給她的家,是她想要的嗎?她是不是隻想要和他在一起有一個家,而不是親眼看他成家,妻子卻不是她。
……
崔嘉學想了很多很多。
但想了再多,再怎麼悔,再怎麼痛。
一切終是鏡中花月。
男人僵直的手垂在身側,他用力地攥緊,像是想把什麼原本屬於他的東西抓住。
奈何奈何。
終究是妄想。
……
宋渺聽到霍生陽輕輕喚了她一聲,她怔怔地拿開蓋住眼皮的手,因為陽光刺眼而晃出的淚便一下子被他瞧見。
他慌了。
“怎麼了?”一隻有力的手掌抓住她的手,男人俊美的臉湊上來,她被他漂亮的黑眸給瞧得心臟都差點跳出來。
“你哭了嗎?真真,你哭了嗎?”
霍生陽聲音變得冷下來,他用大拇指擦去她眼角掛著的淚,有些不解又有些怒意,問她怎麼回事。
“誰欺負你了?”
宋渺沉默地盯著他,總不能告訴他是太陽欺負她了吧?
她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渾身怒意更甚,那一雙黑眸裡,掛了使人驚駭發抖的涼意,男人像是安撫她一樣,輕輕地收回手指,又忍不住摸摸她的發頂,哄她:“真真,你別哭了。別哭了。”
宋渺這才摸了摸臉,這才發現溼漉漉的。便又是那幻境卯住機會,洋洋灑灑用什麼手段使她掉淚了。
她不動聲色地瞪了眼那太陽,幻境的太陽張牙舞爪地盡情揚撒著刺眼昭光,她看他最後差點為難地也要一塊掉眼淚,才出口解釋說:“只是太陽太刺眼,我眼兒有些受不住。”
霍生陽有些不相信,他那雙烏黑黑的招子,眼睫濃密,認真看她。他湊得很近,鼻息遞來,她能夠感覺得到,這樣親暱的距離,她有點不適應,卻沒有退後。
宋渺下意識覺得,她要是退後了,他會很傷心的。
說到最後,見她依舊是這副說辭,霍生陽這才有點信了,他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眉眼霎時生輝,往袖中一摸,旋後往她手中塞了一條柔紗,這紗觸手生暖,宋渺抓起一看,就明白這並非凡物。她不動聲色地望了他一眼,便聽霍生陽溫柔說:“下回若覺得眼睛不適,就拿這鮫人紗矇眼,會舒坦許多。”
“這是宮中新供的玩意,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也恰巧今日她眼兒蒙淚。霍生陽就送了出去。
宋渺接受了,她握著這鮫人紗,就知道這恐怕是幻境內的寶物。放在修真界裡,對於高階修士來說算不得什麼,但這玩意向來是男修追求女修時要送的,鮫人紗,觸手生溫,矇眼也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