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不做傻子了。
韋遐這夜又宿在花開院子裡,只是因為過幾日花開便要被質子接走,他不敢對花開如何,生怕留下什麼痕跡讓質子察覺。若是讓質子得知自己已經決定送出去的禮物還私自“拆封”,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如今兩國剛剛鳴金收兵,誰都不想做這個破壞兩國和平的老鼠屎。
而他的前程還光明無限,怎麼能因為一個女人就徹底斷送呢?
只不過捨不得也是真的,但是和前程比起來,花開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韋遐心中其實一百個不願意送走花開,只是他沒有辦法,他必須這麼做。
他心中有太多顧慮,這樣的男人,如果給予他自己珍貴的芳心,最後肯定是要被狠狠摔碎,感受那種極致的痛苦的。
愛情給人帶來的從來都不只是甜蜜與幸福,更多的都是背叛與絕望。花開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等待質子的時候這樣想著,她總是想不起來自己生前的樣子,只是習慣性地迷戀美麗的容顏。對美麗這種異常的渴望與追求讓她隱隱感覺自己生前可能並不是很美,否則為何會如此渴望美麗呢?
就像是大夫人嫉妒花開的出色美貌一般,女鬼也很嫉妒。誰都希望自己能夠變得美麗,於是醜陋對美麗產生了惡意,最後被踐入塵埃,全部消亡。
質子果然說話算話,來接一個別人的小妾,還搞了那麼大的排場。花開聽著外面的鞭炮聲,熱熱鬧鬧的,看起來質子對她很是看重,其實也有另外的含義在裡面。
對待一個他人的小妾尚且如此真情實感,又鬧得滿城皆知,日後花開若是真的想回來,怕是也不容易。
俗話說得好,一女不侍二夫,只可惜在她這裡不成立。
花開最後看了下昏黃銅鏡中的自己,和那日的嬌豔不同,這一次花開穿了一身雪白,素淨的顏色讓她看起來如同落入人間的九天玄女,渾身的聖潔氣息令人不敢直視,誰能知曉這皮囊之下貯藏著一隻連靈魂都烏黑透頂的惡鬼。
質子接走的不是他的心上人,而是一個催命鬼。
很快地,質子到了。他見到花開的那一刻眼中滿是驚豔。似乎對他來說,花開怎樣的美麗都讓他為之心動。那灼熱的視線太明顯,瞎子都感覺得到。他似乎毫不猶豫對花開綻放出熱情與愛火,期待著這個美麗的姑娘對自己的回應。
韋遐卻握緊了拳頭。他死死地盯著質子牽著花開的手,甚至忍不住想要衝上前去將他們拉開,然後再也不讓花開離開自己。
但是他沒有。
他不能。
花開上馬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那眼神很淡然很遙遠,有一瞬間韋遐覺得她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這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恐慌,好像從此以後他就徹底失去了這個女人,再也找不回來了。
進了馬車,質子溫柔地給花開倒了被茶水,道:“不要緊張,孤不會錯待於你。”
他的聲音很溫和,表情也很真誠,眼神更是深情無比,但花開卻沒有絲毫觸動。同時她也看得出來,這雙眼睛裡的所有感情都是假的,是演出來的。
於是她笑了笑,說:“質子既然不喜歡我,又何必要裝作喜歡我的樣子呢?”
質子表情不變,笑容依舊:“孤聽不懂花開在說什麼呀。”
“你懂的。”花開笑著說。“一個人是真心假意,逃不過我的眼睛。”她曾經歷過無數謾罵攻擊,悲痛絕望,對於真情是那樣敏感脆弱,從第一眼看見質子,她從他眼睛裡看到的就只有絕情。
無比的絕情。
即使眼神溫柔,情感真摯,但花開知道那是假的。
他說這些感情是真的,但卻是假的。
大王說感情是假的,也是假的嗎?
發覺自己又想起大王,花開有幾分惱怒,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大王只是她第一個世界完成的任務而已,何必總是浪費精力去想?
而質子只觀察到花開的情緒瞬間變得陰鷙,臉上也不帶著那柔若春風的笑了。他笑:“花開這是怎麼了,想到了誰,才露出這樣的表情?”
花開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此刻質子對她而言不再重要,有些事情她不懂,於是她直接問:“你們男人,真心喜歡一個女人的時候,會說不喜歡嗎?”
質子被問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喜歡有可能是假的,但不喜歡肯定是真的。”
也就是說,質子對她的喜歡是假的,大王對她的喜歡也是假的?花開花了幾秒鐘才明白質子的意思,但並沒有很開心,甚至有點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