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還聽到鋒利的匕首出鞘聲。將軍有些惱羞成怒,卻又聽得出床上的美人冷若冰霜,到底還是不想和清歡鬧翻,便又往後退了一步,回到了美人榻上。
帳子裡便不再有聲音傳來。半晌,將軍雙手環胸躺著,看向窗外,皎潔的月光灑落下來,照在他的臉上,恍惚間讓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們第一次私會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尚未及笄,卻已經是出名的美人,她的爹爹因為女兒生得如此標緻一直很驕傲,眼光很高,自然看不上將軍這個一事無成又出身貧寒還父母雙亡的毛頭小子。所以他們只能偷偷見面,後來若非將軍死命攢錢給足了彩禮錢,怕是松蔚早嫁了旁人。
成親後他們過了一段很幸福快樂的日子,只有彼此,沒有任何煩心事。松蔚每天要做的就是一日三餐,然後等待夫君打獵回家。將軍回家後會有熱氣騰騰又美味可口的飯菜吃,每十天他都會進城一次,將自己獵來的東西賣掉,回家的路上給娘子買鞋胭脂水米分或是吃食,還經常給松蔚扯些好看的布料做衣裳。
那段日子比起現在的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可要快樂幾百倍。現在將軍不用再辛苦打獵維持家計了,松蔚也不用親自下廚或是做衣服——但她一點都不幸福,她早就不幸福了。
從徵兵的告示貼出來,將軍開始動心那會兒,松蔚就很清楚,她在慢慢失去他的丈夫。即使日後他很快青雲直上,將她接到身邊,即使他們曾經無數次的擁抱親吻許下諾言——一切都已經晚了,他在慢慢地改變。
將軍以為女人最是難以放下愛情,殊不知恰好相反,很多時候,越是對愛情執著專一的女人,在放棄的時候便越是鐵石心腸。因為她們已經度過了世間最劇烈的痛,不再去愛,不過是將身體裡的毒瘤挖出來,也許當時痛不欲生,但很快就會好轉,再也不會痛了。
將軍看了窗外一會兒,又忍不住去打量床上。清歡睡覺很輕也很安靜,容不得一點聲音,他就這樣痴痴地望著帳子很久很久嗎,吹熄了燈之後,將軍是什麼都看不到的,但他仍然望著床的方向,彷彿期盼著下一秒妻子就會跟他說:快上來吧,在下面怎麼睡呢?
以前他們還住在鄉下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少年夫妻,哪有不拌嘴的時候,尤其將軍的脾氣又暴,於是每次吵架他都會被她趕出臥房,被趕出去後將軍就蹲在窗子下面等,也不去其他房間睡。他不會等很久,因為頂多半個時辰,松蔚便會心疼他,讓他回屋,然後他們就會和好,再也不吵架了。
他就這樣期盼著,期盼著,也不知期盼了多久,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第二日早上一睜眼,發覺自己還睡在美人榻上,此刻正渾身痠痛。抬頭看了一下時辰,將軍每日都要晨練所以起的早,而繡床之上的佳人仍然睡得非常香甜,還沒有從夢鄉中醒來。
將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昨天晚上,她並沒有心疼他,也沒有像是過去那樣下來看他。他身上的毯子掉在了地上,屋裡還沒有下人進來。松蔚不僅是沒有心疼他,甚至連給他蓋被子都沒有過。
她從來沒有這樣對他。她總是擔心他心疼他,為他打點後一切。將軍有片刻的失神,他開始恐慌,甚至不安,惶惶的眼神若是他自己看到了肯定不敢置信——那是對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時的悲傷。
其實他早已預感到,但他不敢相信,所以他只是沉默地從美人榻上起來,穿上鞋襪,慢慢地走近大床,然後輕輕挑開繡簾。
床上的女子睡得很是安穩,烏黑的青絲披散在身後,兩隻玉手放在胸前,平靜而安詳。
看得出來她很平和。
但將軍卻覺得寒冷。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沉默地轉身離去了。
他走之後,清歡才睜開眼睛。
將軍每日都有事要做,不能留在家裡,清歡也不愛出門,便待在自己的院子裡繡繡花看看書什麼的,每個世界的文化都不一樣,每個世界都有書看,所以即使足不出戶,清歡也不會寂寞。
但是她不出去,不代表沒有人上門來找她。
公主帶著一幫丫鬟婆子過來,見到清歡先是彎腰施禮,然後嬌聲道:“怎地不見將軍?”
“將軍出府去了。”清歡淡淡地看她一眼,重新又將注意力轉回到面前的書本上。松蔚身邊的婢女都是老人了,從十年前就伺候在松蔚身邊,沒見過什麼大人物,如今公主一來都有些怯場,見到公主身邊的嬤嬤婢女,也都大氣不敢喘的樣子,也怨不得背地裡被人叫做一群土包子。
從鄉下來的夫人和鄉下來的下人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