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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百夫長,雙十年華,剛剛成親不久,他的妻子來給他送飯,小夫妻倆面對面站著,大抵是新婚的緣故,二人都十分羞澀,動作僵硬卻透出萬千情意,叫裴徳庸不由得想起他跟尉迎嵐剛成親那會兒,她膽子大,竟女扮男裝混入了軍營找他,原因就是想他了。
他這人實在是弄不懂什麼叫做兒女情長,當時也沒覺得什麼,只是好笑,將她留在軍營,帶回家後好好說了一番,她嘴上答應著,後來卻還是三五不時地偷溜過去。時間一長,他的心腹就都知道了夫人的小癖好,在外人看來,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小情趣。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不再去了呢?裴徳庸都有些想不起來了。
他安靜地看著母子來嬉鬧,這幾年甚少見到妻子臉上有笑意,唯獨年年在的時候才會露出笑容,對著自己更多時候都是沒表情的,他有些出神的看著,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想起她笑靨如花的模樣。
裴徳庸沒再說話,晚上就寢的時候卻讓人將年哥兒抱去小間睡。他進了臥房,妻子正對鏡梳妝,時間對她真是溫和,幾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跡,比之當年更加姝麗。薄薄的寢衣掩不住她玲瓏身段,讓禁慾已久的裴徳庸喉頭滾動起來。
他走過去,接過了她手上的梳子。清歡從銅鏡裡看見是他也沒有驚訝,沉默地讓他給自己梳頭,眼神淺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尉迎嵐的頭髮生的極好,又黑又亮,緞子似的,裴徳庸動作輕柔,他沒給別人梳過頭,也不大理解什麼畫眉之樂,可眼下給妻子梳頭,卻莫名叫他想起白頭偕老這個詞來。
然而當他們都躺在了床上,吹熄了燈,中間沒有年哥兒,他伸手想解開她衣襟的時候,卻被拒絕了。
也不是冷硬無情的拒絕,只是翻了個身,彷彿是不經意的,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她並不想和他共享魚水之歡。
裴徳庸默默地收回手,就著窗外的月色看她靠著牆的背影。瘦弱、單薄、纖細、美麗。大概是寂寞了許久,孤獨了許久,他的腦子裡總是會想起曾經她言笑晏晏的模樣,以至於再見到冷淡的她,幾乎記不住兩人曾經溫存的時刻了。“迎嵐……”
他低低地叫了一聲。
清歡沉默了許久才說:“我明日便叫人給侯爺物色幾個身段出眾的婢——”
“不必了。”
她被打斷了話,就沒再繼續。裴徳庸收回凝視她的視線,轉而平躺望向頭頂:“就這樣就很好,其他的都不必你再操心。”
“侯爺何苦如此。”清歡輕聲道,“我這一生都不會再讓侯爺近我的身,也無法再給侯爺開枝散葉,傳遞香火。侯爺若是有了什麼紅顏,直接帶進府來,我絕不會多說一個字。”
裴徳庸聽出她話裡的疏離,自嘲般道:“你倒是體貼大度。”
“……也不是從一開始,就體貼大度的。”
她說完這句話就睡了,沒再理會身後的裴徳庸到底會如何理解。
誰會一開始就大度呢?但凡是嫁了人的女子,哪個不盼著同丈夫兩情相悅白頭到老,哪個不是鮮花般嬌嫩天真的少女,滿懷憧憬希望,可丈夫守得住麼?這個時代,去要求男子一心一意簡直可笑,多少在家嬌慣的女兒成了賢惠大度的正室,再也不復年少模樣。尉迎嵐也是如此,否則她不會一門心思的想要裴徳庸愛她。
後來她明白這是件不可能的事,便歇了這個心思。有了女兒後她徹底不再渴求,卻不知自己留不住這麼個小生命,這若是放在旁人,必然是要想,趁著自己還年輕,趁著丈夫對自己有愧疚之心,趕緊再懷一個,生出個兒子來好穩固自己的地位,可不能叫爵位被庶子搶走——但尉迎嵐不在意這些,她全部的愛都給了女兒,女兒沒了,她就什麼都不求了。
心灰意冷,不過如此。
大概別人會妥協,會原諒,會忍耐,會重新開始,但尉迎嵐不會。
永遠不會。
清歡並不會拿先進社會的道德標準來要求封建社會的人,但尉迎嵐有些話想對裴徳庸說而沒來得及說,都會由她代勞。其實想想也挺可笑,裴徳庸覺得尉迎嵐是個合格的賢妻,覺得她絕不會苛刻庶子,但那是因為養孩子的只是尉迎嵐的軀殼,裡頭卻換了個人。倘若尉迎嵐現在還活著,也許她能大度個一年兩年,可時間長了,總對著年哥兒,尉迎嵐會把她自己逼瘋。
但男人似乎不這麼認為,他們都覺得這是規矩,哪怕是一些女人也認同這個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