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了,心頭一陣陣麻木,有失望,卻也有慶幸。她要走了,被他氣走的,以後她就不用這樣照顧他,也不必如此勞累了。
他什麼都知道。她怕他每日吃野菜對身子不好,便學著打獵,可她那麼嬌小,費盡力氣也不過捉些兔子野雞,就這還經常弄得滿身是傷,雙手粗糙皸裂,他豐潤了不少,她卻以肉眼可見對速度瘦下去,就這樣最好,讓她趕緊走,去哪裡尋不到好的活計,總比照顧他輕鬆。
所以他沉默地不再說話,看著她如往常一般為他敷藥,然後端起水盆跟石臼走了出去。等到聽不到腳步聲了,太子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掩住心頭波瀾。
可是下一刻他就睜大了眼:“你怎麼又進來了!”
他頗有些目瞪口呆,原因無他,阿醜面上蒙了塊布,她幾乎是有些天真地跟他說:“這樣殿下就看不見奴婢的臉了,奴婢剛摘了些野果子,殿下嚐嚐吧。”
打這之後,太子再也沒看清過阿醜的臉,只要他睜開眼睛,她便蒙著面,仍舊話不多,仍舊任勞任怨的照顧他。他知道是趕不走她了,哪些傷人的話說了一次哪裡還能說第二次,他只好冷冰冰地對她,不跟她說話,只是心中總想要她把那塊布拿下來,卻又總說不出口。
太傻了,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傻的人。被冷暴力,冷言冷語,怎樣刺傷都執著地留在他身邊,太子相信,哪怕他要她去死,她也不會說一句話,更不會求一句饒。
哪怕他現在是個廢人,也仍然是她心中無所不能的溫柔的太子。
兩人又安安靜靜過了些日子,太子的鬍子都長出來了,阿醜便幫他剃掉,她總想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殿下生活的更好些,所以還會用在山裡找到的顏色漂亮剔透的石頭磨成髮簪給他束髮,久而久之,太子竟覺得這樣生活一輩子也很好。
直到有一日,本來晴空萬里的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她從外頭回來的時候衣服都淋溼了,快入冬了,天冷得要命,她瑟瑟發抖,手裡卻緊緊抱著平時用來挖野菜草藥的籃子。
太子本來正焦急地坐在床上盯著門口,見她回來,連忙正襟危坐裝作一本正經地寫東西。阿醜身上帶著水汽不敢進門,怕過到太子身上,正要轉頭去廚房,太子卻叫她:“我渴了,給我倒茶。”
他自從說她醜以後,就再也沒在她面前自稱過孤。
阿醜把籃子放在屋簷下,先把身上的水擰了一把,又脫了鞋子,赤著腳進屋給他倒茶,茶葉是她在山上採的,和曬乾的花朵炒制而成,味道非常不錯。
太子接了茶,眼睛還盯著她,阿醜瞭然:“奴婢今日回來晚了,殿下恕罪,馬上就給殿下做吃的。”
他哪裡是想要吃飯,他是想……“你身上那麼多水,我坐著都覺得黏膩,衣服換了再跟我說話。”
其實他本來想說溼答答的難看死了,話到了嘴邊不知為何便換了說法。
阿醜對他的話向來奉若神明,“是,奴婢這就去換。”
這木屋並不大,只有一張床,平日阿醜睡在地上,可眼下天冷了,再睡地上萬一生病如何是好?太子坐在床上喝茶,空間太小,換衣服的時候阿醜都伺候著他,他是君子,自然也不會去偷看她。可不知為何她換衣服的時候突然驚呼了一聲,太子心裡一急,連忙扭頭,又快速扭回來,一顆心跳得如同打鼓,七上八下。
她瘦瘦小小的,可身體裡卻蘊涵著無比強大的力量。太子方才只看到她的側身,可能是因為衣服溼答答的踩著腳滑,因為他看到她扶桌子了。但是……
隱藏在粗布衣裳下的,卻是白的耀眼的面板,纖細的腰肢以及飽滿的乳|房。太子捧著茶,他從未近過女色,這半年來更是從來沒想過,但方才那驚鴻一瞥卻讓他兀自慌亂起來。
阿醜換好衣服,又用乾燥的布把臉蒙好,這時外面好像有什麼聲音,她立刻警覺起來。
☆、第七十四碗湯(四)
第七十四碗湯(四)
“怎麼了?”太子也聽到了。
“殿下不要出聲,奴婢出去看看。”阿醜從門後拿出一根棍子,這是她早就準備好的;因為這裡雖然隱蔽,卻也不能說是百分百的安全;她時刻都把太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阿醜!”太子情急喚她;外面下著暴雨;雷電交加;她出去做什麼;又能有什麼用?“過來!”
“殿下放心,奴婢不會讓殿下受傷的。”
誰說他擔心自己受傷了!太子沉下臉。“你不聽我的話?”
阿醜立刻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