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偷偷在心裡叫師父老妖怪。
十幾年的日子都是在山上過的。像是當年郎老頭帶著他們師兄妹一樣,清歡找了一座山清水秀的山頭,很高很高,基本上沒人到過的地方,在山頂蓋了簡單的木屋,靠山吃山,自給自足,數年來如一日的嚴格督促他們練功。每天她自己睡到日上三竿,但勒令徒弟們按時起床打坐修道,還逼著他們泡藥澡,甚至在裡頭放奇奇怪怪的蟲子!
傳承了清歡蠱術的孟星枝,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用蟲子嚇二師兄,這位看起來人高馬大,卻連毛毛蟲都怕,嘻嘻嘻。
這些可不是普通蟲子,放進去泡澡不僅能強身健體還能疏通筋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這些傻徒弟。
“師父,昨天山下有百姓說村裡出現怪事,求我們去看看,但是沒多少銀子,我們商量著這回不用師父帶,我們幾個一起去,師父您看行嗎?”孟星涼從屋裡過來問。隨著時間流逝,她越來越沉穩,儼然是大家長的派頭,師父平時不怎麼管事,她就努力成長努力學習,因為她知道,師父總有一天會離開。
最開始的時候,孟星涼相信了清歡的話,認為清歡是“神”。可是在一起久了,傳承了命卜星相的孟星涼隱隱有種感覺,師父也許並不僅僅是“神”這麼簡單。只可惜她道行淺薄,別說是去算師父的命格了,就連稍微親近一些的人都不能算,否則便會反噬。這項道術太龐大太厲害,但限制也極多。
因為孟星涼跟隨清歡的時間最長,學到的東西也最多,她自己的經歷也是不能跟師弟妹們說的,因此,就連師父很有可能會走這樣的事情,孟星涼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在下山抓鬼的路上,孟星涼還是將“師父離開”這個猜想給說了,孟星焰性格最是衝動,急道:“師父不是老不死嗎?怎麼會——啊不,我是說,師父她老人家長壽,青春永駐,為什麼會離開?”在其他師兄弟的怒視下,他迅速開口,然後在心裡譴責自己,竟然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咳咳。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孟星涼淡淡地看向天空,她學的這門道術講究心如止水波瀾不驚,然而一想到有朝一日師父會離開他們,孟星涼仍然感到不安和不捨。
如果再也聽不到師父的聲音,泡不到裝滿奇奇怪怪蟲子或是藥材的藥浴,吃不到師父親手做的飯菜,沒有師父的諄諄教誨,沒有她的笑,沒有她的安撫和擁抱……已經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師父已經成為了一種信仰。
而人怎麼能失去信仰呢?
“我也有這種感覺。”孟星枝喃喃地說。“師父總是漫不經心的,明明她離我們很近,可我仍然覺得她是那樣遙遠。我們不知道她從哪裡來,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厲害,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教我們從來沒有在這個世間的道術……除了名字,我們對她一無所知,但她卻這樣陪伴了我們十幾年。我總是覺得師父要走,有時候想想,也許師父現在就走才好呢,那樣的話就不用總是害怕不安,某一天早上,師父就不見了。”
“師父希望我們獨立而堅強,就是不想我們太過依賴她。這幾年她已經不下山了,再厲害的邪物她也不會出手。雖然不知道師父會陪我們多久,但是……”孟星潮輕聲說。“珍惜當下。”
孟星鈺沒有說話,只是有些憂傷。除了大師姐之外,他們都是孤兒,師父對他們而言不只是長輩,也是親人和依賴,甚至是一種追求。無論他們怎麼刻苦,都打不到師父的高度,可儘管如此,他們仍然希望未來能夠和師父一起生活。
家人不應該分開,不是嗎?
可是那一天,師父還是走了。
不聲不響的走了,連告別都沒有一句。
那天……孟星涼還記得,天氣很好,太陽很大,鳥語花香,早上的時候師父難得起早給他們做了早飯,還每人做了套新衣服,當天還很嚴肅的告訴他們,他們已經到了可以選擇契約獸的時候,將這些年來封印在竹筒裡,用符咒和佛經淨化的靈□□給了他們。然後趕他們去練功。
蹲馬步的蹲馬步,站梅花樁的站梅花樁,練劍的練劍,打拳的打拳,吐納的吐納,讀書的讀書……他們總是有很多功課要做,師父說學無止境。
這一天跟往常沒有什麼不同,早飯吃的特別好,所以中午他們還以為師父會大發慈悲再給做頓晚膳。
但是沒有。
師父不見了,只留了一張字條,上面說:你們總是問咱們這一脈叫什麼名字,其實咱們沒有名字,但是從這一日起,咱們就叫做孟婆一脈。
後來師兄弟們各奔東西,遊走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