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兄為父，扶持幼弟是人之常情。”沈瑾予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眉目間一片的溫良卻讓人肌骨生寒。

王清瀾不易察覺地冷笑了一下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將話說出口：“王爺，天家無私情。靖王殿下是如何死的，你我都當明瞭。”

一字千鈞，字字冰冷，寒徹骨髓。沈瑾予握著酒杯的手不禁緊了一緊，酒液灑出滴在手上，先是徹骨的寒冷然後卻是焚魂的灼熱。

他彷彿是看見了那如同芝蘭玉樹的年輕皇子是在如何的悲憤絕望之下在飲下毒酒之後舉劍自刎。常人只道靖王是因先皇離世而悲痛難以自抑才舉劍自刎。可是如他和王清瀾這等身居高位之人，心中卻是早已明瞭靖王在自刎之前早已飲下毒酒，自刎不過是他為了成全自己最後的自尊。血滿玉階，靖王何嘗不是先皇親生骨肉？

“王爺想起什麼了麼？”王清瀾冷冷笑了一聲，隨即才低低嘆道，“王爺以為先皇和太后既然連靖王殿下都下得了手那麼還會放過七殿下麼？先皇諸子之中，先皇最厭七殿下，到最後卻偏偏放過了七殿下，甚至還冊封他為晉王將定州封給他。我想這之中靖王定然是主要的原因。”

“你是說靖王是為了蕭刖的安危才會慨然赴死？”沈瑾予舉杯喝下冷酒，眉目之間神色難辨。

王清瀾卻是毫不在意地伸手又為他倒了一杯酒：“靖王何等人物豈會為了一個弟弟而選擇死？據我推斷，靖王大概是早已知曉自己的結局，他定然是在死前以言語說動先皇然後又以自刎這樣決絕的行止激起先皇最後一點憐子之心才能是七殿下得以保全。當然，七殿下能夠在謝氏手中的生卻是謝靜言的功勞。”

“那又如何，不過是兄長臨終之時為僅存幼弟的一點維護。靖王仁德，雖知自己定有一死也一定不願自己白白死去，能夠保全幼弟自然是再好不過。”沈瑾予語聲淡淡，眼中光芒卻是複雜無比。他低頭看了看杯中的清澈酒液，眼神閃爍。

坐在他對面的溫弱女子聞言卻是一笑，她輕輕地抬眼，語氣既是斯文有禮又是溫柔動人，像極了養在深閨弱不禁風的溫文少女。

“王爺，你的心思全在靖王身上，卻忘了那出戏裡的另一個主角——蕭刖，他是怎樣想的，王爺你可能揣摩一二？”

話音未落，沈瑾予手中的酒杯卻已經被丟在了地上，酒液飛濺，清香卻是凝而不散。

正文　日光無聲照朱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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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知，王妃你的心竟是這樣深。只是，今日的這些話不知是否有些過了呢？！那些揣摩人心的陰私手段實在不應由王妃你拿到檯面上來說。更何況你說的還是皇家最不願說起的舊事！”

沈瑾予咬牙切齒，顯然已經是有些惱怒了。地上的酒液隱約可對映出他嘴角冷冷的弧度和眼中那冰冷的溫度。

王清瀾卻不在意地抬抬細眉，一張美麗至極的麗顏就這樣在暖暖的晨光裡逐漸清晰直至纖毫畢露。她微笑地端著端著一杯蜂蜜水，舉止優雅地宛若天成，聲音語調卻仍舊是慢慢吞吞，不疾不徐：“王爺何必如此生氣，實際上王爺你還是很高心我能夠和您說這些的吧。不過不知王爺你想過沒有，依照七皇子對靖王殿下的孺慕之情和崇敬之意，他又是為什麼會對謝氏俯首，甚至任由謝氏掩瞞靖王真正地死因？”

那樣冷峻而森然又別有暗示的問題讓沈瑾予的神色也不禁微微一變。他皺皺眉，終於還是沒有開口呵斥，只是冷冷地看著王清瀾，默不作神。

王清瀾面上笑意漸濃，語氣卻是絲毫不變：“七皇子並沒有陪著靖王去死，想來也是明白靖王的苦心。可是，除了仇恨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讓那樣一個在完美保護下成長的孩子忍氣吞聲認賊做母的。”

“那又如何，這些事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沈瑾予沉默片刻才緩聲問道

王清瀾垂下眼簾，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之後才慢慢答道：“我是想告訴王爺，晉王所為不過是為了給靖王復仇。對他而言，謝太后和離帝才是主要的敵人。”

“你是說，敵人的敵人有時也是可以成為盟友？”沈瑾予看著王清瀾沉下聲音，然後才抬起眼眸語氣複雜地問道，“見你平常言行，我一直以為你很恨晉王呢，想不到你竟然可以這樣說。”

“我是很晉王，”王清瀾濃密的羽睫遮住她的眼眸，只能看見羽睫在日光下留下的陰影。她說的意味深長：“可是關於這恨卻也並不是這樣容易就可以瞭解的。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