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行沒動,淡淡地瞥一眼周百藥。
眼神裡沒有一絲懼怕或是恭敬。
周百藥哆嗦得更厲害了,臉上陰雲密佈。
他的侍從上前幾步,怒喝周嘉行:“蘇晏,阿郎命你跪下,你還不跪?”
見他仍然站著不動,幾人圍上前,朝他撲過去。
其中一個對著他的膝蓋狠狠一踹。
“唉喲”幾聲慘呼,周嘉行只抬了抬胳膊,就把侍從們打飛出去。
“豈有此理!”
看著倒在自己腳下呻|吟的侍從,周百藥怒不可遏,精心保養的鬍鬚一顫一顫的。
“把他給我拿下!”
他一聲令下,滿室寂靜。
閣子外的護衛們一動不動。
周百藥一愣:這幫家奴都反了不成?
“郎君……”聽到訊息的管家急匆匆趕來,小跑進閣子,從橫七豎八躺著的侍從間穿過,走到周百藥身邊,躬身作揖,小聲道,“蘇郎君在軍中任校尉一職,不是家奴。”
周百藥臉色一白。
周都督帳下的親兵、護衛隨他出身入死,忠心耿耿。周家定下規矩,軍隊部曲,不管職位高低,就算是剛入伍的小卒,周家子弟都必須以禮相待,不能輕慢,更不能把他們當成家奴呼來喝去。
從前有位周家六郎仗著自己是嫡出,打罵夜晚巡邏的守兵,還譏笑他們是周家養的狗,沒資格查問自己。
周都督知道後,勃然大怒,當著六郎父母的面,命人將六郎的腿打斷。
六郎痛得死去活來,在房裡養了好幾個月才能下地走路。
自那以後,周家子弟再不敢輕易嘲笑家中部曲。
規矩是周刺史和周都督一起定下來的,誰違反了都要受罰,周百藥也不能例外。
管家說完,垂下腦袋,大氣不敢出一聲。
周百藥臉色一時青一時白,指著周嘉行,“他什麼時候當上校尉了?”
一個跑江湖的低賤胡奴,短短几個月就從小卒爬到校尉的位子上,誰信?
管家回說:“阿郎,任命是使君親口宣佈的。”
留下週嘉行的是周都督,提拔他的人,卻是周刺史。
等著看熱鬧的九寧愣了片刻,心裡一個激靈。
在原書中,正是周刺史不計較周嘉行的出身,破格重用他,最後還認他當了嗣子。
周嘉行成了周百藥的堂侄,所以他下手射殺周百藥和周嘉言的時候,並沒有招來太多反對之聲,因為在世人看來,他是公正嚴明、仁愛寬和的周使君教養長大的孫子,而不是周百藥的兒子。
周刺史是怎麼注意到周嘉行的?還提拔他當校尉?
他關注周嘉行多久了?
為什麼之前沒人發現周刺史和周嘉行有來往?
一瞬間,九寧心裡轉了無數個念頭。
薑還是老的辣,周刺史必須依靠周都督才能保住江州,並不代表他沒本事。
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老人眼光毒辣,而且心思縝密。
要問周家誰最孝順周刺史,家裡的僕從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周刺史的孫子,而是周百藥。
周百藥敬佩周刺史到了人人側目的地步,聽管家說胡奴是周刺史提拔的,他愣了足足半盞茶的工夫。
這胡奴竟然是伯父看重的人才……
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當了半天木頭樁子後,周百藥輕咳幾聲,“就算是校尉,也不能無禮。”
管家心口一鬆,知道郎君這是讓步了。
他趕緊給周嘉行使眼色,要他賠禮道歉。
可惜周嘉行根本沒搭理他,硬邦邦地頂一句:“我奉都督之命護衛娘子,職責所在。”
言下之意,周百藥自己做錯了事,他才會動手。
周百藥怫然變色。
他這個當老子的還不能管教自己的女兒了?
管家心中暗暗叫苦,暗罵胡奴果然不懂規矩,沒看到郎君已經退讓了嗎,不趕緊給郎君臺階下,還來火上澆油,這是討打呢?
周嘉行撂下一句話後,不等周百藥反應,抬腳走了出去,指一指被健僕趕出閣子的婦人們。
“送她們出去。”
護衛們巴不得如此,歡快地應喏,上前攔在那些還想往裡衝的婦人面前,故意拍拍腰間佩刀。
婦人們呆了一下,眼皮直跳。
周都督為人粗暴蠻橫,拔刀砍人是常有的事,他帳下的護衛也個個兇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