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大大咧咧、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公孫明,忍不住痛哭失聲。
裴清殊顧不上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沉默地陪在好友身邊。
公孫越去世之後,皇帝頭頂的白髮,好像又比從前多了一些。
裴清殊去乾元殿向他請安的時候,就請皇帝節哀順變,務必珍重龍體。
皇帝看著年輕的兒子,長長地嘆了口氣:“殊兒,你可知道,楚文君臨走之前,同朕說了什麼?”
裴清殊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卻不敢主動說出口,只是看向皇帝:“兒臣不知。”
皇帝面色沉重地說道:“他說不久之前,他用紫微星盤測算出來,朕……朕這個皇帝,撐不過延和二十八年。”
“父皇!”儘管裴清殊心裡早就清楚,在他記憶當中的前世裡,在延和二十八年時就要改朝了,可他一直覺得,自打公孫明一家出現之後,許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改變。
看皇帝的身體狀況,能撐過延和二十八年也不一定呢?
當然,對於這件事,裴清殊心裡也是沒底的。但當著皇帝的面,他還是要篤定地說:“父皇正值壯年,身體康健,怎麼可能會出現那種事?”
皇帝搖搖頭道:“殊兒,你就別安慰朕了。其實自打處置了葉家之後,朕晚上就沒睡過一個踏實覺。你不知道,朕老夢見你六哥,夢見你六哥問朕,朕到底是愛他,還是害死了他……”
“父皇別多想,夢都是反的。六哥向來孝順,他是不會那樣質問您的。”
“可就算躍兒不怪朕,朕自己心裡也過不了這一關。”皇帝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朕糊塗,朕糊塗啊!”
“父皇……”看著皇帝這樣難受、這樣自責的樣子,裴清殊心裡也不好受。
“但好在,朕做對了一件事情,就是立你為太子。”皇帝深深吸了口氣,把眼淚憋了回去,深深地望著裴清殊道:“殊兒,這個國家,朕就交給你了。”
裴清殊聽出皇帝的意思,不由震驚地看向皇帝:“父皇!您這是……想做什麼?”
皇帝苦笑一聲,道:“楚文君的卦,從來就沒有算錯過。他說延和二十八年新帝會登基,那就一定錯不了。朕現在只有一線生機,就是退位。”
裴清殊身為太子,當然不可能皇帝說退位,他就立即說好。不然皇帝定然會疑心他這個太子早就有將皇帝取而代之的心思,那樣的話可就麻煩了。
所以裴清殊趕忙勸說皇帝,不要退位。
可皇帝心意已決:“殊兒,你不要再說了。退位這件事情,朕已經想了很久。其實朕很早就覺得這個皇帝做得力不從心了。楚文君的話,只是讓朕終於下定了決心而已。”
然而不管皇帝怎麼說,裴清殊就是不同意。
他堅決不答應皇帝退位,一再勸皇帝三思。
皇帝從龍椅上走了下來,站在裴清殊對面,慈愛地看著這個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兒子。
他還那麼年輕,又有一副與儷妃相似的五官,生得那麼俊美,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裴清殊都比皇帝要強得多。
更重要的是,和二皇子、三皇子那些心狠手辣,不顧手足親情的兄長相比,裴清殊不僅有能力,還心地善良。
如果繼承人是他的話,皇帝覺得自己可以放心地離去,把江山交給他。
“朕二十三歲登基,已經當了二十七年的皇帝。這個皇位,朕坐得太累了。”皇帝說著,心情沉重地拍了拍裴清殊的肩,“殊兒,你就讓父皇歇一歇吧。”
裴清殊咬著牙不鬆口。
“還有,朕想試一試,求你母妃再給朕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她願意的話,朕就帶著她和樂儀母女去行宮裡生活。”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皇帝能夠真真正正地放下身為皇帝的職責,由裴清殊繼續替他完成皇帝的使命。
儘管裴清殊心裡已經鬆動了,但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能這麼草率地答應皇帝。
皇帝見他這般固執,心中既生氣,又感動。
更多的,卻是自責。
這麼好的一個孩子,為什麼不早點立他為太子,還要猶猶豫豫的,差點傷了他的心呢?!
皇帝真是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補償裴清殊是好。
見裴清殊一時想不開,皇帝也不勉強,直接著手去準備退位的事情了。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就是撂挑子不幹了,像裴清殊這麼有責任感的人,一定會頂上他的位子。
現在皇帝退位之心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