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人全都發出悲慘的悽叫聲。錢淑蘭眼前一黑,直直地暈了過去。
身後的錢明華和王守仁眼急人快地把人接住。
就連錢淑蘭自己都沒想到,這會是她的大限之期。
病來如山倒,絕不是一句空話。當她硬撐著參加完錢維漢的葬禮,親眼看著他入殯下葬後,她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除了小敏留在床前照顧她,其他人好像都不在。
縣城醫院門外,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老王家,兒子,兒媳婦,女兒,女婿,孫子和孫女全都站在院子偏右的空處開始討論親孃的病情。
王守仁一拳砸在牆上,眼圈都紅了,“縣城裡的都是庸醫,咱們還是送娘去省城大醫院吧。她一定不會有事的。咱娘身體一直都好好的,哪那麼快就垮了!我不信!”
親孃倒下,他們立刻就給送到醫院來了,也聽到醫生的診斷書,他怎麼都不肯接受這個現實。前些日子,他娘還能騎腳踏車,還跟他說明年春天要去北海公園玩玩。怎麼可能連床也下不了了。
孫大琴知道他不好受,再加上她也覺得太突然了,她現在腦子還懵的,心裡慌得不行,“對,如果省城大醫院也不行,咱們就去北京,元老爺子認識軍區總院的醫生,謝老爺子也是中醫院的名譽院長,讓他們幫忙找醫生查查。”
王守義和王守禮也點頭同意,“那我現在就去包車。”
兩人剛轉身,就看到小敏從醫院裡出來了,她的眼圈都腫了,顯然已經哭過好多次,聲音也有點嘶啞,“爹,三叔,四叔,五叔,六叔奶叫你們。”
幾人面面相覷,哭過的趕緊擦臉,爭取不讓娘看出來。
等一行人到了病房,王守仁一改之前的猙獰,坐到床邊的凳子上,拉著她的手,微微笑著,聲音很柔,“娘,您怎麼樣了?”
錢淑蘭在每人的臉上掃了一圈,每個人的眼圈都紅著,顯然已經哭過。
她也不戳穿他們,握著王守仁的手,又伸手探向幾個兒子女兒。
王守義,王守禮,王守智,鄧興明,王丹枝,王丹娜和鄧雲萍全都湊了過來。
錢淑蘭每人握了一下,幾個兒女都跪在她床沿,眼淚撲撲往下掉。
錢淑蘭指著自己隨身挎包,聲音有點虛弱,“裡面是娘留下來的一封信,等娘離開了,你們就按照這信裡寫的分配遺產。你們要記住,娘希望你們一輩子都能挺直腰板做堂堂正正的人,千萬不要變壞。否則你們就不是我的孩子。”
幾個兒女含淚重重點頭。
王守仁抹了把淚,他何時看過親孃這個樣子,他輕哄著,“娘,我還是送您到省城大醫院看看吧,您的身體好著呢。這些錢還等著您自己花呢。我們自己會掙。”
錢淑蘭無力地擺了擺手,“不用了,孃的身體娘自己知道。娘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娘不想再折騰了。”
錢淑蘭現在的氣色非常不好,雪白雪白的,好像日本藝伎那種沾了刷了一層白漆似的。其實也好理解,畢竟她已經八十一歲。像她這個年紀,滿頭白髮才是常態。她這頭黑髮反而不那麼真實。
這也是幾個兒女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她這麼快就沒了的事實。
只說了這麼一會兒話,錢淑蘭就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你們先出去歇息吧。小敏陪我一會兒。”
其他人全都看向小敏。眼神示意她好好照顧。小敏朝他們輕輕點頭。
王守仁拍了拍小敏的肩膀,囑託她,“好好照顧你奶。有什麼事情記得叫爹。”
“好!”
等其他人都走了,病房裡又恢復了平靜。小敏坐到床洞的椅子上,握著她奶的手,眼淚瞬間下來了。
她的眼淚好似一沽泉水怎麼也流不盡似的,一直淌,“奶,您能不能別走,我捨不得您。”
錢淑蘭握著她的手,好半天沒說話。
小敏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急切地抓著她的胳膊,力道卻非常輕柔,“奶,您一定是神仙對不對?就像您送給我的東西,只有神仙才會有這種寶物。您不會死對不對?”
錢淑蘭僵硬的朝她笑了一下,誇讚道,“小敏真聰明,奶奶就是從天上來的神仙,有一天還會過來找小敏的。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愛護自己,要過得快樂。你要幸福,知道嗎?”她的手輕輕地撫摸上小敏的臉。
元懷保還在出任務,估計沒能接到電報,錢淑蘭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有點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