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女子竟有這般的膽識!
他自己就是個膽大包天的,這下對沈沅鈺更添欣賞。
新安公主撞她的那一下,趁機就在她的身上做了手腳。新安自以為得計,卻不想沈沅鈺早已對她充滿了戒備,所以一開始就發現了她偷放在荷包裡的珍珠。其實新安公主沒有發現,沈沅鈺原來頭上的珠釵是有三支的,轉個身的功夫就變成了兩支,其中一支上頭的珍珠就是那顆東夷珠。
沈昀對長女十分嬌寵,給她打製的首飾上無不是用的最好的珠寶,沈沅鈺見那顆東夷珠和南海珍珠品相大小都十分相似,這才靈機一動,將珍珠調換了,就是想給新安公主留下一個難以忘懷的教訓,讓她以後再不敢惹自己。
她這麼做能收到多大效果並沒有個預期目標,只想著隨機應變而已。沒成想,這個結果卻好得有點出乎意料。
沈沅鈺離開不久,太液池旁邊眾人就已經散了。
皇帝回到御書房,也不看摺子,也不見人,只是坐在那裡,神色仍是一片怔忪。張士德不敢打擾皇帝的思緒,只是使眼色令御書房內伺候的太監全都退下去,免得驚擾了皇上。只有他留在皇帝的身邊伺候。
枯坐了片刻,皇帝忽然道:“張士德,你扶朕到東暖閣去一下。”御書房本來就是軍機重地,東暖閣更是重中之重,更是除了皇帝,任何人都不準進入的禁地,連每日的打掃除塵,都是由大總管張士德親自動手。
東暖閣佈置得十分簡單,甚至簡單到有些簡陋的程度了。北牆之上掛著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圖,那美人圖是按照真人一比一的比例畫下來的,因此佔據了半個牆壁,此外屋中就只有一桌一椅,剩下的就別無他物了。
皇帝一進入這間屋子,目光就落在美人圖上,再也移不開了。畫中的女子青絲堆起如雲,生得國色天香,一雙美目顧盼生姿,目光清亮,與沈沅鈺倒有幾分神似。皇帝目光纏綿繾綣,彷彿有無數情絲絲絲纏繞。
皇帝每次不開心,或者有軍國大事難以決斷的時候,總會到這間小房子裡來坐坐,也只有在這裡,他才會褪去一個皇帝的尊嚴,露出人性化的一面。
皇帝看著那副畫像,久久不曾言語。張士德屏著呼吸,儘量將自己化作一塊背景板。
只不過皇帝不肯遂他的心意。皇帝忽然緩緩開口道:“張士德,你瞧著,那沈家小姐和雅兒可有幾分相像?”
張士德自然明白桓雅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這話他可不敢亂說,便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不過就是主子面前的一條狗,哪裡有資格議論主子心中在意的人!”
皇帝微微嘆息了一聲,語氣中竟罕見地帶上了一絲蒼涼:“朕當年這為了這個皇位,辜負了雅兒的一片深情,不得以將他嫁給了旁人,到如今,朕雖然當了二十年的大晉皇帝,卻沒有一天開懷過的。真不知道,朕當年的選擇是對了,還是錯了?”
他感嘆良久,才又說道:“你放心說吧,不論是對是錯,朕絕不追究就是了。”
張士德這才敢說話:“奴才斗膽說一句,奴才私心裡覺得,這個世上沒有人比雅主子更加端莊嫻雅,沈家三小姐若論容貌,比起雅主子來差了一些兒,看起來,其實……其實並不怎麼相像的!”
皇帝微微一哂:“你個老奴才懂什麼?沈小姐與雅兒,容貌上只有三分相像,可神韻氣質卻像足了七成。尤其是那寧靜淡然的眼神,彷彿遊離於整個塵世之外……”他的聲音漸次低了下來。
張士德只覺得背後冷汗涔涔流出,他自然知道沈沅鈺的氣質像足了桓雅,只是當年皇帝為了桓雅,鬧得差點兒朝政崩潰皇位不保,張士德這才故意說兩人長得不像,以打消皇帝的念頭。
聽到皇帝這樣說,他只得硬著頭皮委婉勸諫道:“她就是和雅主子再相像,也畢竟不能和雅主子相比,況且她是沈弘的孫女,奴才剛才叫人打探過了,這位沈小姐,是太后侄孫郗傑的未婚妻……”陛下您還是別惦記了吧,您和她差著輩分呢,太后也是絕對不會允許你搶了她侄孫的未婚妻的。
皇帝哼了一聲:“你以為朕是那種看見喜歡的女子就要納入宮中的昏君嗎?”
張士德跪倒在地,以頭觸地:“奴才絕無此意!請皇上明鑑!”
皇帝氣呼呼地看了他一眼,良久才道:“朕當年曾在先帝面前發下誓言,為了平衡士族的勢力,終身不納王謝沈三族之女為妃,你以為朕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嗎?”
張士德連說不敢。
皇帝回頭又去看桓雅的畫像,目光之中卻是無盡的痛苦和迷惘,好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