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主持人開始播下一條新聞了,“今天凌晨臨江區的許多居民感到了輕微的地震感,一棟建築因為年久失修成為了危房,所幸沒有人員傷亡。”
電視畫面一轉,連線記者站在愛善戒制中心外面,這座四層樓房外牆出現了很多裂痕,地上還有許多碎玻璃,樓頂的“愛善”兩個大字也摔得稀巴爛,人去樓空。
“……中心的負責人告訴我們,中心會暫時關閉,已經有不少病人家屬來了,他們希望能夠儘快找到合適的地點讓中心儘快重新執行。”
姬雲拍案而起,“竟然還有人要這種地方重新開業!”
肖純關了電視,他倒很平靜,“教授不是說了麼,就算沒有愛善中心,還會有愛德中心、愛育中心呢,只要還有那種孩子不聽話就算病就需要電擊的父母存在,這種地方就不會消失。”
姬雲自從七歲拜師之後,就只能一年見父母一次,和父母的關係就漸漸疏遠,到了後來身為凡人的父母早已化為塵土,回憶起他們時也只剩下零星記憶,她無法理解這種花錢把親生子女送去給人禁錮、折磨的父母是怎麼想的,可怔怔坐了一會兒之後,忽然間遍體生寒。
這些父母的所作所為,究其根源,是想要讓子女按照他們的願望長成他們想要的樣子,按他們的標準生活,這和她師父所做的有何不同?
她在他的期望下被塑造成了一把最為鋒利的刀,作為一把刀過完了一生,還甘心情願。
想到這裡,姬雲心頭猛地一震,偷眼看看肖純,她現在正像師父當年塑造她一樣塑造這個少年。
她花了這麼多心思、精力、心血培養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夠成為自己的助力,可假如有一天,肖純有了愛侶、子女,他還會和她共進退?他還會為她拼命?
一把刀,如果有了牽絆留戀,要用的時候貪生怕死,還能用麼?
她師父當初對她也是這樣想的吧?他花費在她身上的可比她現在花費在肖純身上的多了無數倍。
所以她前生一生未結侶,未收徒,未傳道。
不是因為她自以為的追求自我強大,也不是因為師父瞧不上那些曾經追求她的名門弟子,而是因為她從小被師父潛移默化,修煉,成大道,成為宗門驕傲,成為最強的一把刀。
而一把刀,是不需要伴侶、子女、徒弟這種羈絆的。
她前生到底有沒有一天是為自己在活著?
到底有沒有一件事不是因為對修行有益而做,不是因為對宗門有利而做?
那些看起來像是出於她自己意願所做的事,到底有多少真的是出自於她自己的意願,而不是出自她師父的意願?
她最後身死道消,也是為了維護宗門利益而戰死。她死的有什麼價值?她活的又有什麼價值?
姬雲心思紛亂,再次想起昨天肖純破門而入時眼中的關切焦急,還有看到她安然無恙時的欣喜……
昨夜她發現肖純渾身都被汗水浸溼了的時候還只是稍有愧疚,這時,那種愧疚放大了幾千倍,她忽然間覺得不敢和肖純對視。
不僅是羞愧,還有深深的後悔。
後悔她不該像她師父培養、利用她那樣培養、利用肖純,更後悔,她從前從未仔細想過自己的人生。
她真正想要的人生是什麼樣的?
肖純看到姬雲微微皺著眉心垂頭不語,對這個年幼喪母的少女無限憐惜。
自從姬雲和顧嵐搬回來,他已經聽說了不少姬家的事情,包括曾經姬雲還被質疑是弱智的事情。
肖純覺得,只要不是瞎子,看到姬雲的靈秀都不會相信她智慧有問題。可姬伯父好像還信了。不然,這事怎麼會傳得大院裡的人都知道呢?
可見姬雲有個糊塗爸爸。真不知道這麼糊塗的姬伯父是怎麼建立起姬氏集團成為全國排名前十的富豪的。
爸爸糊塗,繼母陰險惡毒,姬雲顯然不是第一次遭受繼母的迫害了,誰知道以後她還會對姬雲做什麼?
可他作為一個外人,除了儘自己微薄的力量保護她,暫時也做不到更多。
他握住姬雲的一隻手想要說幾句話安慰她,只覺得這隻手冰冷極了,還微微發顫,再看看姬雲長長的睫毛掩住的眼睛裡淚光盈盈,心裡又軟又酸,“姬雲……你別怕,我……我會保護你的。”
姬雲的眼淚突然啪嗒啪嗒落下來。
她自己也很驚異,她已經想不起自己上一次真正落淚是什麼時候了。
原來,一直敬仰的師父原來只是在利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