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京城來的官員,接風洗塵是必要,但天高皇帝遠,南夷地方郡守本身都快家徒四壁,所以顧相在南夷的上任儀式直接忽略。
分下來的宅院年久失修幾欲坍塌,更不用談還有什麼家用擺設之類了。眾人滿身風塵碌碌,也只得在這拮据荒涼的宅院裡安頓下來。
林姨娘水土不服,剛來就起了疹子,殷素月和青青擠一張床上,飯都顧不上吃,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幾天。
殷素月一連睡了兩天,第三日早晨醒來時,青青送來清粥小菜,她隨便吃了點,然後準備出門,可是剛出門就得知一個驚人的訊息:
朝廷將大啟國嶺水之南的土地全部割讓出去,如今永昌國正派出將士來此駐守。
向來冷清的集市上聚滿了人,大街小巷議論紛紛。雖然南夷郡地處荒僻,但百姓也還知道新帝登基剛改了國號。
可這才短短一個多月,怎麼就將疆土分割出去?
嶺水之南因近年天災不斷,百姓生活貧苦,無法給朝廷納貢,如今,朝廷是打算拋棄他們了嗎。
殷素月聽著街頭巷尾的議論,在外逛一圈又回來了。袁睿剛一登基就割讓國土,既無戰亂,也無紛爭。那必定是履行某種條約。
而這條約,應該就是當初意朝鳳幫助他順利登及帝位的條件。
如此引狼入室,只怕再過不久,民怨四起,天下大亂。
顧淮南像是早知此事,他雖震驚,卻仍是每日出門不知在忙些什麼。
而最沉痛的莫過於顧相了,他一聽說袁睿竟然將嶺水之南的國土割讓給永昌國,當場嘔了一口鮮血,直直對著北方跪下去,痛哭流涕:“先帝,老臣有負所託啊!”
至此臥床三月不起。
如今南夷郡裡駐紮的都是永昌國的將士。人性善惡的區分從不在於貧富,京畿權貴奴顏媚主的也不在少數,然而這離京城千里之遙的貧瘠土地上,卻騰騰一片赤誠熱血。
家國天下,先有國,才有家。
皇上將這貧瘠的疆土棄之如敝履,可有血性的男人絕不會去做他國卑躬屈膝的奴才。
雖然南夷郡多的是永昌國的將士,可是這裡的百姓卻不願被奴役。
一時之間,嶺水之南的土地上,百姓時常暴動,官民混戰,再加上最近夏季來臨,洪災氾濫,原本祥和安寧的淨土,如今哀鴻遍野,老幼婦孺沿街乞討,熱血壯年無家可歸。
與別處不同,南夷郡還算安穩。前些時候不知顧淮南私下和駐守的永昌國將士說了什麼,所有駐守的將士撤走大半,如今城內百姓生活還算穩定。
“大小姐,咱們回去吧。”
剛從街邊買了東西的青青過來,看見殷素月已經在前方茶寮坐了半天,心焦不已。那裡人多嘴雜,說的都是不堪入耳的話,她擔心大小姐萬一和人起了衝突。
“不用,我再聽聽,他們在說言域。”殷素月聲音平靜。
前方議論聲聲入耳:
“京城裡,如今武安侯一手遮天,權傾朝野,保不準這割地的想法就是他提出來的。”
“噓——聽說這武安侯從前就是亂臣賊子,如今一朝翻身,可不就是野心不死?”
“禍亂聖聽,奸佞誤國!”
“如此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
青青臉色發白,按住殷素月的手,生怕她一個生氣將手中茶碗丟出去。
“咱們回去吧。”殷素月放下茶碗,神色也沒怎麼變化。
青青一聽此話,連忙過去牽住她往回走,回到如今簡陋的宅院,殷素月一進臥房,坐在床上,就將腰間的荷包摘下來。
青青知道,大小姐又開始數花瓣了,那個香囊裡是侯爺每月寄來的書信中夾帶的花瓣,十分應季,從最初的紅梅,到後面的山茶、桃花、木槿、芙蓉……到如今的秋海棠,裡面還有一段葡萄藤。
“唉,有十朵了。”殷素月摸摸那些花,隨書信而來,雖已乾枯,暗香殘留。
她嘆一口氣,又慢慢將那些花瓣放回荷包,青青站在門口,聽到外間有動靜,就出去看,誰知一出門,就看見林姨娘神色匆忙的進來:“快!咱們快找地方躲躲!”
“怎麼了?”殷素月一下站起來,下一刻就被林姨娘拉住,青青也跟在後面,三人急急往外走,林姨娘沒走大門,帶著兩人從後門出去,順著狹窄的小道往前,找到一個牛棚躲了進去。
牛棚裡氣味兒實在難聞,可是現在三人都不敢發出大的動靜。殷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