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她越走就越是感懷。
剛剛的城堡大廳其實她並不熟悉。那種寬闊的地方,金碧輝煌的裝飾,明顯是後來伍德家族在重修城堡的時候塑造出來的。
阿法爾大人也曾在此舉辦過宴會,然而那時候的大廳只有此時三分之一大小,人也不多。但如玉穿著長裙走一圈,能叫出每個人的名字,知道他們每個人的過往。
但是現在,他們都不在了……
走了沒多久,一條鋪著奢華地毯的走廊出現在她面前。但如玉微微訝異,抬頭看到走廊兩側的壁畫中竟然有她的作品。
不,不應該說是她的作品,而是娜塔莎,就是那個曾經陪伴著阿法爾大人的娜塔莎的畫作。
這其實是一幅習作,娜塔莎那時剛學瞭如何細緻處理明暗,迫不及待拉著阿法爾坐在壁爐邊,將他斜靠在沙發上的樣子畫了下來。
現在看來,她居然沒能描繪出阿法爾十分之一的帥氣。也虧得那是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將這張畫細細收好。
但如玉置身城堡之中,又猛然看到那精緻的畫框裡曾被她一筆筆描畫,又曾讓他輕撫而過的畫幅,心中生出了時空錯亂的感覺。
她似乎覺得這長廊並不是長廊,而是一條時空迴廊,一條時間隧道。她走進這裡,就不再是那個附身在但如意身上,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女大學生。而是金髮碧眼,曾與阿法爾大人一樣,穿越了歐洲大陸,最終定居英國的吸血鬼。
當她還是娜塔莎的時候,她曾經猜測,為什麼阿法爾大人會在見到她第一面時,就說出那樣的話。
後來,當她得知他的經歷,她恍然明白,也許正因為是他曾經體會過與她同樣的過去:不想被自己的創造者所控制,所以千辛萬苦,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
最初的最初,阿法爾卻是獨自面對這個世界的陌生和寒冷,沒有一個懷抱和一個生命,能給他帶來片刻溫暖,讓他片刻心安。
而當娜塔莎出現時,他卻用自己的雙臂擁抱住她,成為她瞬間的救贖。
但如玉忽然覺得恐慌,彷彿整個身體都不再由自己所控制。城堡的每一面牆壁,每一塊磚,每一件擺設,都是有記憶的。而她的出現,讓這些記憶甦醒,拼命湧入腦海。她不由自主,走上前伸出手去,想要輕輕觸控那上面的……
“你是誰!你在幹什麼!”忽然有人從旁邊衝出來,將但如玉推開。
但如玉急速後退兩步,撞在旁邊的裝飾性盔甲上,被劍柄擊打在腰部,微微作痛。
她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將褐色長髮梳起,畫著濃重黑眼圈,著裝十分暴露的年輕女孩站在畫胖,緊張地盯著她。如同一隻小獅子。彷彿只要她再接近畫作一步,她就要將她撕碎。
而她的眉眼與伍德先生太像,幾乎不用問就能知道他們的血緣關係。
但如玉收斂了神色,道:“我是受伍德先生邀請來參加晚宴的,我叫……”
“我知道你!”女孩厲聲打斷她的話,“你就是那個騙子!”
“什麼?”但如玉一愣。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看到我祖先的畫,知道我家城堡的,說不定你就是偷偷溜進來看到過!還用那麼拙劣的畫法,玷汙我們伍德家族的祖先……簡直是太無恥了!”
但如玉對少女的尖銳和憤怒完全摸不著頭腦,見她雙目幾乎要瞪出火來,她不由道:“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沒有!”
“娜塔莎小姐!”一個黑髮黑眼,穿著晚禮服的高挑男子從走廊盡頭快步走過來。
但如玉猛然回頭,卻見他很快走到眼前的女生旁邊,戒備地看著自己。女生見他到來,神色中有幾分不屑,卻仍然指著但如玉說:“高,你不是說你願意幫我做任何事嗎?快把這個騙子給我趕出去!”
但如玉皺眉。即便她看在她可能與阿法爾大人有什麼淵源的份上,即便她只將她看作小孩子,不與她計較,這個娜塔莎也有些過分了。
不過她畢竟是主人。作為但如玉,斷然不會在這裡與她發生衝突。她轉身離開,打算先回到宴會大廳。
“你給我站住!”娜塔莎卻不依不饒地追上來。
“娜塔莎,你在幹什麼!”忽然,又有幾個人趕過來。
但如玉抬頭看去,見威斯伍德、盧卡、許芬妮,甚至阿克曼小姐都跟在後面。許芬妮急匆匆快走幾步,來到但如玉旁邊:“你沒事吧?怎麼亂跑不等我?”
但如玉搖搖頭,並沒有多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