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米在滾油裡炸過,處在金黃與焦棕色之間,上頭均勻的裹著細碎的鹽粒兒。往嘴裡一送,嘎吱嘎吱脆的很,還有油氣兒。
寒松學著靈璧的模樣,食指中指夾起一粒向空中一拋,張開嘴在下頭將掉落的花生米接住,嚼了起來。
“凡間熱鬧的地方不少,青樓酒肆賭坊畫舫…”
這些地方靈璧也沒去過,熱鬧歸熱鬧,禍禍人的地方。她是帶著寒松入世,也不是帶著寒松入魔,飯莊裡坐坐得了。三五天之後,二人還要接了旱魃去屠龍呢。
“只是那些都是腌臢地方,藏汙納垢。”
從懷裡掏出方才自寒鬆手裡接過的銅錢,靈璧將手探到了地上,把銅錢順著屏風的方向滾了過去。
小妹不知唱的些什麼,沒有一句中聽的。剛唱完了仙女兒下凡,就唱起了沉香救母,靈璧可不樂意聽了。真不知道編故事的人跟仙女兒們有什麼仇,冒著被壓在山下永不見天日的危險,下凡就找個家徒四壁的窮小子?
連妲己妺喜這樣的妖精,化形之後還知道找個帝王來續姻緣呢,仙女兒們可真沒出息。
錢滾了過去,靈璧就能點些自己喜歡聽的了。屏風後伸出了女子的手,腕子又白又細,雖說瞧不見小妹的面容,可光憑這隻胳膊,也叫人浮想聯翩。
“美人兒!給唱個好聽的!”
旁的人若說這話,就是輕浮的浪蕩子,掌櫃的和小二會提著掃帚將人打出去。然而開口的是靈璧,聲音比小妹還要脆還要甜,叫人生不出別的汙濁念頭來。掌櫃的抬頭看了一眼,也就沒有搭理。賬本子拿在手裡字也是倒著的,眼神定定,也不知掌櫃的在看些什麼。
小妹接起了銀錢,隔著屏風能瞧見她扶了下頭上的金釵,右手放下落在弦上,琵琶聲便在飯莊一樓的大堂裡迴響了起來。
“小和尚下山要化齋,老和尚有交代……”
嗯?
靈璧的眉頭蹙了起來,寒松也停了伸向油炸花生米的手,將目光挪到了屏風上,定定的望著藏在後頭的女子。
不大對勁。
這支曲兒,是老和尚唱給小和尚聽的。而除了僧侶之外的人,凡哼著這個旋律的,都是懷著嘲諷的心。若在酒館與飯莊裡唱起來,那後頭跟著的不是花和尚,便是瘋和尚,總之是過不了情關的壞和尚。
而今城中活下來的,大半承了北山寺與寒松的情。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唱這個曲子。
櫃檯後頭的掌櫃聽見這聲打了個激靈,險些撞到後頭木架子上擺著的酒罈子。粗瓷做的酒罈子碰在一起似金石相撞,短兵相接一般響動。
琵琶聲斷斷續續的不曾停下,屏風後頭的小妹扭扭捏捏,哼唱不停。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上了千萬要躲開……”
不知寒松聽不聽的下去,靈璧只覺得女子夜鶯般的嗓音剌的耳朵疼。將碟子裡的花生米倒在了手心裡,她拽著寒鬆起身。
“去隔壁瞧瞧簪子吧。”
按靈璧的性子,這時候應該過去踢翻屏風,問問清楚藏在後頭的女人是怎麼回事。可轉念一想,寒松回來之前,北山寺的和尚緊閉大門,害得不少人枉死。指不定是那時的苦主,真踢了屏風,徒勞惹得寒松一身腥。
掌櫃的和小二見靈璧起身,扶穩了放酒罈子的木架,從櫃檯後頭繞了出來,躬身給二人致歉。
“兩位客官勿要動氣,今日的花生米和茶水算在店裡賬上,實在對不住。”
這是寒松頭一回在飯莊裡聽曲兒,先前跟著住持下山化緣時倒也曾路過飯莊,但至多在飯莊前停留半刻,得了素饅頭後便往下一家走。偶爾有婉轉的歌聲傳到耳朵裡,沒等聽完便該走了。
是故寒松不知靈璧為何突然要走,若非靈璧拉的快,他指不定還會給屏風後頭的女子叫好呢。就是這個調,住持在僧人們下山前,禪房裡囑託時唱的正是女子口中的旋律。
聽著很是親切。
“小師傅,女菩薩,怎的走的這麼快,急什麼?”
女子撥動琴絃的手停了,琵琶聲跟著戛然而止。女子將抱在懷裡的琵琶丟到了地上,掀起裙角站了起來。從屏風上的影子可以看到,她髮髻上插著寒松在金玉店裡看的那種釵子。
叮叮噹噹,主人動身便跟著搖晃。
城中活下來的人,能認出靈璧與寒松的不再少數。聽見這聲呼喚之後,腳步頓住,靈璧隨手把花生米灑到了臨近自己的桌上,眯著眼睛瞧向屏風。
在識海中搜尋了一番,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