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你。。。。。。”李四郎話剛露個頭,一縮脖子嚥了回去。
四周嗡嗡的交頭接耳聲戛然而止,荀延心下了然,慢條斯理地抬起頭,果然見林珩從裡間走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卷文書。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林二郎身上所穿的竹青色深衣,與他的一模一樣,不由自嘲地一扯嘴角。
林珩顯然也注意到了,視線從他身上掠過,轉到他臉上:“荀給事,勞駕隨我入內。”
荀延應了身是,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跟著林二郎走進裡間。
眾人伸長了脖子往裡間張望,彷彿一個個都生了透視眼,隔著竹簾也能看一出好戲。
林珩與荀延都生得一表人才,籠統說起來,也算春花秋月各擅勝場,不過一穿上同樣的衣裳,事情就尷尬了——任憑林二郎怎麼氣質高雅,荀子長的臉和肉體就是能打,就是問外面掃庭院的老太監,也分得清哪個漂亮。
屋子不大,陳設簡單,一張几案,一對座榻,緣牆放著一排架子,井然有序地堆著文書卷軸,和他本人一樣謹嚴。
“荀給事請坐罷。”林珩微挑下頜,點了點坐榻。
荀延從善如流坐了下來。
林二郎把手中握著的帛書展開攤在几案上,指著硃筆批改過的字句:“你寫的祝文我已看過,大體可以,只是有幾處需略作修改,我用朱墨畫出來了,你改好謄抄一遍,今日給我。”
荀延道了聲是,大致看了看,把絹帛重新捲起:“林侍郎還有別的吩咐麼?若是沒有,下官便告辭了。”
林珩搖搖頭:“你去罷。”
荀延便起身行禮,轉過身走到門口,正要打簾子,身後突然想起林二郎的聲音:“荀給事。。。。。。”
荀子長轉過身,挑挑眉道:“林侍郎有何吩咐?”
林珩掃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衣裾的叢竹刺繡上一掃,又回到他臉上,若有所指地道:“荀給事很喜歡搶別人的東西麼?”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荀延笑著回到他書案前,散漫地坐下,意態佻達風流:“林兄,你現在這副模樣,同我有些像。”
林珩擱下筆,掀了掀眼皮。
“我三歲之前也常把人和物件混為一談,”荀子長一臉討打地繼續說道,“不過好在,後來年歲稍長,便能分清了。倒是林兄。。。。。。竟然這麼大把年紀還能混淆麼?”
“荀子長,”林珩眼神沉鬱,“你到底有何企圖?”你才大把年紀!
“不瞞林兄,在下確實所圖不小,”荀延輕輕一笑,“我要與長公主殿下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第60章 嘴皮
林珩知道那姓荀的臉皮厚; 只是仍然大大低估了他厚顏無恥的程度,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大剌剌地擺明車馬,反倒噎了一下; 詞窮了。
荀延故作訝異:“怎麼; 林兄覺得在下應該圖什麼?平步青雲?家財萬貫?這些在下又不缺,又不稀罕。”
這話說得十分討打; 不過讓人無法反駁。他們荀府只這一根獨苗; 以後偌大家業都是他的——只要能堅持存活下去; 他就是一輩子的人生贏家; 確實不用打尚主的主意。
不像他們林家; 粥雖然不少,架不住僧實在太多。
林家諸人,上至林甫,下至奴僕,除了他本人以外,每個人提起長公主都彷彿她是一座金礦,一道進身之階,誰都想借著這樁婚事分潤分潤。
回想起來; 起初他在宮中見到長樂公主; 只當她是個尋常女童; 並無好惡; 正是因了林家上下這種態度,才對這親事心生反感,連帶著對公主也恨屋及烏起來。
然而他姓林; 一飲一啄都是林家的,父兄沽名釣譽,他又如何與他們撇清?
他因為出身的緣故,一直格外敏感,荀延這番話並非無的放矢,正戳中他的軟肋。
“林兄別誤會,”荀子長懶懶地一笑,“在下自然知道林兄高標自持,不是趨炎附勢、利慾薰心之輩,想來不會將尚主視作進身之階。”
林珩知道必有什麼陷阱在後面等著,一言不發,狐疑地盯著他。
“只是,恕在下直言,長公主駙馬這一重身份的好處,林兄也是實實在在地享了十年。”
林珩臉色變了變,翕了翕嘴,卻說不出什麼辯駁的話。
“林兄無須介懷,靠長公主或是靠父祖,並無什麼不同,你我衣食無憂,又能入朝為官,都是乘了身份之便,”荀延瞥了眼他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