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宿蒲交代的話,太子倒是記得十分清楚。
自打見過宿蒲以後,他果然就沒有再為宿蒲求過情,沒有再於聖上面前提起這件他不願提起的事情。
並於每天早晨第一道晨鼓響的時候,便向清寧宮而去。
且不乘坐轎輦。徒步從東宮一直走到清寧宮。
儘管這麼遙遠的路途會讓他走的時分疲憊,便是涼爽的秋季凌晨,他也會走的滿身大汗。他也不抱怨,不放棄,只當是鍛鍊身體了,身為儲君,沒有一個健康的體魄怎麼行?
於路上,他還不斷的揹著《帝王策》《漢書》《諸子百家》等等。
前兩日,李玄意一大早起來,看見兒子在殿外恭候請安。還十分詫異。
說了兩次,讓他不必如此流於形式。
可李楨都十分認真的說:“既然是古人流傳下來的禮儀,就必然有他存在的道理。雖然看起來形式,但在這個形式之中,兒的心中也更加崇敬父皇母后,一路走來的路上,兒雖身上疲憊,心中卻是愈加感念父皇母后教養之恩。”
一番話說得李玄意不禁眼眶都熱乎乎的。
他很想做一個好父親,一個不像當年的榮王那般不負責任,那般毀了他整個童年、少年時光的父親。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如今看到這般純孝這般聰慧健康的兒子,他覺得自己可以欣慰了。想到當初自己與榮王甚至父子成仇的尷尬關係,他不禁感慨良多。
他更親自扶了李楨起來,“你的心父皇看到了。”
他心中卻也開始猶豫起來。
如果正像梁嫤說的那樣,李楨已經將成為一個有作為的明君當做自己的人生目標,自己突然廢了他的儲君之位,他會不會恨自己?
會不會讓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也變成當年自己和榮王那般,成仇成怨?
李玄意不得不愈加謹慎起來。
他在觀察寧王子嗣的同時,也越發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將他的想法流於外表。
前些年因為國庫不盈,皇位不穩,李玄意一直沒有外出狩獵。
李寧馨已經在他面前唸叨了好多次。
今年風調雨順,秋日收成甚好。
草木肥美,大臣們上奏,堯山的獵物也被滋養的十分肥美。
堯山秋獮勢在必行。
李玄意也多年沒有好好的暢快的狩獵了,亦對此行十分期待。
點了隨行官員,更帶上自己的妻兒,連一歲多的李栩也被一同帶上去感受下秋獮的滋味。
寧王府的長子次子也在隨行之列。
長子李泰,已經繼承承襲寧王的爵位,封為漢王,並未削一級降為郡王。且寧王次子李淼也被破格封為信安郡王。
梁嫤知道,李玄意是想借著這次秋獮的機會,在更近距離的觀察寧王的兩個兒子。
交託以儲君之位,並不只是一個位置而已,交付的更是他們李家的江山。
她未多說,只是將阿醜帶在了身邊。
聖上御駕出宮前往堯山之時,陣仗異常宏大。
朱雀門外,百姓跪伏送行。
比她當年去江東,和從涇州回來時候見過的陣仗大多了。
梁嫤坐在聖上身邊,接受百姓山呼萬歲之聲。
這種感覺,真是難以描述,不親自體驗,恐怕無法理解。
梁嫤終於明白,為何意志不堅定的人容易在這個位置上迷失自己,一個人被抬得太高,就會看不見腳下的人,也看不見自己的影子。
就像這皇位,這御駕,已經被抬得超乎人該有的位置。
她側臉看向李玄意,他就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如今這至尊之位麼?
執掌天下,睥睨蒼生啊!
前有舉著長矛的雄兵開道,後頭有宮人護衛官員隨行,兩旁有數不清的百姓跪倒伏地恭送。
這情形真是讓人心潮澎湃。
一直到行出了長安城,百姓越來越少,梁嫤才從心中的激盪澎湃之中緩過神來。
她長長吁出一口氣來,側臉瞧見李玄意正在饒有興味的看著她。
梁嫤笑了笑,“看什麼?”
李玄意低聲道:“你正襟危坐的樣子,倒是甚有氣派!”
“於你身邊坐著,沒有氣派,不是叫人瞧你的笑話麼?”梁嫤玩笑道。
伺候在御攆之上的宮人紛紛在心中感慨帝后的和諧融洽。
御駕恢弘,一路往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