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無奈的笑看了她一眼,“朕是洪水猛獸麼?”
梁嫤趕緊搖頭。
聖上指尖挑了挑自己的髮絲,“做事需得有始有終。”
梁嫤這才捧著篦梳上前,重新給聖上梳頭,梳順了所有的髮絲,小心翼翼的綰了髮髻,簪上金簪。這才垂手,跪著退遠了些。
聖上看她小心翼翼,又緊張的樣子,不由問道:“朕記得,你不是膽子很大的麼?先前請命去往江東的時候,連朕的話都敢忤逆,義正言辭的好似天不怕地不怕?”
梁嫤叩首道:“臣慚愧……那時臣不懂禮數,幸而聖上不怪罪。”
聖上卻是搖頭,“你並非不懂禮數,而是當初心無所掛,現在卻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觸怒於朕,牽連了那外頭跪著的人,朕說的可對?”
梁嫤皺眉,沒有回答。
聖上卻不打算就此放過她,轉而問道:“你當初離開江東,不惜冒死去往邊疆,是不是為了追隨殿外跪著那人?”
梁嫤聞言一僵,這又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她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卻見聖上正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給個答案。
她將心一橫道:“各有一半吧,臣身懷醫術,去往邊疆,也是想為邊疆將士效力。”
“也就是,還有至少一半的原因,是為了追隨與他……”頭頂傳來聖上幽幽的嘆息。
梁嫤微微抬頭,向聖上看去,卻見聖上一臉的悵惘。
“當年,她若是有你一半的堅持,一半的勇氣,料想結局,也定會不同……”聖上幽幽說道。
梁嫤慌忙底下頭來,當年?她?聖上在說誰?莫不是說……
卻聞聖上微微嘆息一聲,抬眼看著梁嫤道:“你既有心與他,朕便許你在常樂公主過門以後,為景王側妃如何?”
梁嫤微微皺眉。
聖上輕笑了一聲,“雖都是側妃,景王側妃,比之太子側妃卻是相去甚遠。太子側妃日後前程乃是一片錦繡,待太子登基,太子側妃可貴為貴妃,皇貴妃。景王側妃,僅僅是個王爺的側妃而已。以你的本事,可願偏安與內宅後院之中?”
梁嫤搖頭,“聖上,既然話已說開,臣也不隱瞞聖上,臣雖愛榮華富貴,但更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聖上深深看她,目光卻似乎並未落在她身上,像是落到了很遠的地方……那年年少……春風浮動暗香盈袖的曲江池……狀系司巴。
“但臣不願為景王側妃,想來景王也不願意。臣願做景王之妻,並不想與旁的女子分享夫君。”梁嫤緊張的躬身說道。
聖上的回憶被她一句話拽回,龍顏之上浮現不悅神色,“梁大夫可知嫉妒乃是犯了七出?女子三從四德梁大夫沒有學好吧?朕瞧著這《女誡》你比常樂更需要好好抄寫!”
梁嫤躬身,心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股勁兒,支撐著她說道:“聖上!您難道不知道景王為何要求娶常樂公主麼?您難道不知道景王這麼多年來身上所揹負的委屈麼?是誰造成了這一切?是誰導致瞭如今的局面?”
聖上聞言,驚怒看向梁嫤。
梁嫤卻一時腦子進了翔一般,不管不顧道:“若不是當年聖上難以收心,卻又顧及著兄弟情面,何至於那可憐的女子揹負了那諸多的罵名,何至於她被自己的夫君虐待?何至於她最終懸樑自盡?何至於景王明明根本不能接近常樂公主,卻還要為了證明那女子的清白求娶常樂公主?分明是聖上當年之過,才造成如今這局面,為何聖上卻偏偏要景王來揹負這過錯?!”
梁嫤說完,殿裡霎時一靜。
靜的彷彿可以聽到時間的流淌。
靜的彷彿聽到窗外陽光落在樹葉上的聲響。
梁嫤聽到胸中晨鼓隆隆,抬眼直視著聖上,當她看到聖上起身,一步步向她走來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完了完了……”她還勸著李玄意要冷靜,沒想到,到最後最不冷靜的人是她!
她這是要把命都交代在這兒了吧?!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她把聖上多少年前的陳年老底都揭出來了,聖上還會讓她活命麼……
聖上來到梁嫤身邊,猛的出手,一把掐住梁嫤纖細的脖頸。
他力道極大。
梁嫤一下子被掐的喘息困難,須臾之間便漲紅了臉。
卻是連反抗都不能反抗……
“你從哪裡聽到的這些?”聖上黑冷著一張臉,冷冷的看著她道。
梁嫤扒了扒聖上的手,示意他這麼掐著自己,自己沒辦法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