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弟看了就問:“姐,你明兒還打算抄那個難的?”
果子點了點頭。
小毛弟就嘬牙花子:“嘖,可那個真是……那話聽著都不曉得什麼意思……還怎麼抄啊!更別說裡頭還好些個字不認得的,真要抄這個,估計比咱們之前最開始的時候還慢呢!”
果子想了想道:“後來咱們不是也快了麼。我就想,這個要是練練,沒準也能快起來的。”
小毛弟不說話了,一會兒也湊他姐身邊一塊兒看。
去年年底官學堂和書樓裡都鬧得挺熱鬧。什麼考試列名次嘉獎等話,在一些正經讀書人看來,就跟鬧笑話似的,可也有專認這個實惠的。細算算,讀書管一頓飯,抄書能拿錢,抄書抄好了抄多了還有獎勵,年底考試又有獎勵。這裡外裡一算,好的一年也能拿七八、十幾兩銀子了!至於說考不過別人、抄書抄不了那麼多的怎麼說,那就沒人算了。
夫人知道了今年往官學堂裡讀書去的人暴增,便給知縣大人道喜:“可算叫你盼著了!”
知縣大人卻苦笑著搖頭:“撒大網罷了,還不定有沒有魚呢!”
夫人不解:“早先不是盼著多些人來讀書?這下可算多了許多,怎麼又不樂意了?!”
知縣大人道:“最初那時候就是給讀不起書人的人鋪條路,能來的,那是曉得讀書的要緊的;能堅持讀下去的,那是真想上進的。世上學東西的法門千千萬,要緊是你得有那個心。不說別的,只說你家我家,就不說頂好,家學也很不錯了吧?效果又如何?沒辦法,多少人都是因為心裡懼怕那個家法,才不得不來。
“我這裡也是一步險棋,曉得他們就盯著這些瞧呢,嫌棄沒有眼前的好處,就下個鉤子去他們眼前晃盪。這咬鉤是咬鉤了,可我這心裡清楚,他們原咬的是那個‘餌’來的。說白了,他們就是衝這點好處來的。
“這人吶,心裡若不是裝的這個事情本身,而是把這個事情當個得利的工具,那就難免要行些偷奸耍滑的手段了。這同做官是一個道理。做官不想想這官到底該做什麼,做出什麼來;一心只想著做給上頭看,做給文報看,自然就得下力氣專在上頭一眼瞧得見上的東西下功夫了。什麼財稅啦,政績啦,要緊是字面好看,至於治下實情如何,那就管不上了。
“一樣的,到時候這學堂裡只怕也少不了掛羊頭賣狗肉的讀書郎……”
夫人皺著眉頭道:“這個……應該不至於吧。這學堂裡都是教讀書認字的,要作別的,幹嘛還來學堂裡?”
知縣大人緩緩搖頭:“上行下效,家裡爹孃長輩的意思就是叫他們為了能有好處去讀書的,他們自然也學會了這個想事兒的路子……要不然說孩子難教呢?大人嘴上說什麼他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了,他們專看大人自己的行事。家裡長輩幹完活兒忙著吃酒吹牛找樂子去了,回來一瞪眼睛要娃兒們用心讀書、勤奮不懈,這……誰聽你的啊?!”
卻是不幸被知縣大人言中了……
這回進學堂,不少孩子就是被自家爹孃逼著來的。說的話也還是那幾句,——你瞧瞧后街上誰誰誰,光抄書得了多少多少銀錢,後來又得了官府的獎賞,那是多大的榮光?!
這些孩子之前大多是在街上當跑腿的,這下忽然被關到了一個屋子裡,一坐就是大半天,還不許說話不許亂動的,他們哪裡受得住?!
有幾個實在不服管的,鬧得太厲害,當天就被勸走了。
結果第二天就有爹孃帶著來,當面喝罵孩子,要給管事的賠罪。管事的無奈,只好把學裡的規矩再三說了,又勸道:“我們只管些瑣碎事情,這裡也沒有長久的先生,來給上課的都是衙門裡的官爺們,他們只管上課,並沒有尋常書塾里拉著拽著要孩子讀書的。所以這個就得看你們家裡了。還一個,娃兒若果然實在不喜歡讀書,世上也不止這麼一條道,也不必太過相強。”
幾個當爹孃的都直聲應著,又回臉怒喝自家孩子,管事的只好說一句“暫且看看”,把幾個放進去了。
訊息傳去,一會兒又有幾個前一日趕出去的娃兒也垂頭喪氣來了,雖沒有爹孃陪著,管事的又給講一遍學裡上課的規矩,見他們應了,便也放了進去。
第二日把事情報去了縣學,縣學裡的兩個主管就嘆:“連考上了廩生的,都不免貪貪塌塌,明明要看的書不看,要作的文不寫,只等著科考典試來的時候,把脖子往繩圈裡一擱,就看天命了!何況這麼點子娃兒們?叫我們管,我們哪有那個本事!”
另一個也笑道:“說起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