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安到家了,他才轉身折去狀元坊。他如今還在那裡住著,雖少了個齊翠兒,那地方也並不覺得寬綽了多少。這時候見遲遇安家剛起的三合樓,整齊小院,還有幫忙家務的大娘,心底就跟被什麼蟲狠啃了幾口似的難受。
他如今倒是不用在家裡同人鬥智鬥勇了,只是一個人的日子也未見的好過。從前齊翠兒雖嘴碎又喜歡瞞騙自己,好歹該她做的事情都踏實做了。自己換下的衣裳有人洗,回來就能吃上熱飯,該換襖換袍了也有人張羅。現在倒是耳朵清淨了,可這些全沒人管了。
德源城還不是府城,可沒有那麼些洗衣娘子,自己的衣裳也只好自己對付著洗了。有心跟從前黃源朗似的僱個小童在身邊幫著做這些雜事,可這價兒也有些壓手,畢竟自己一門心思讀書,沒什麼旁的出息,在旁人身上多用掉一分,自己身上就少一分,不上算。
省了銀錢就得多受罪了,尤其冬天洗衣裳,那真不是人乾的活兒!手都給凍得沒知覺了。後來他就索性燒熱水洗,只是這麼一來,要漂幾回還得等著水熱,一盆衣服能洗大半天,也叫人惱火得很。
他也想著要不要再另娶一個,回家同爹孃商議了,家裡的意思,都是叫他再等等。等考上了科考,得了功名,到時候有的是富家千金想嫁過來做官太太的,不是人財兩得的好事兒?現在這時候這身份,能說什麼人家?畢竟不是頭婚了,難免遭人挑揀。
只要當了官,就沒這個了,看之前那位去京裡當官的,不是還為了換門好親事特地和離了麼?他這裡倒省事兒了。若是半中間說一個來,沒準到時候反費手腳。閔子清聽了也覺有理,他可不想再娶一個齊翠兒那樣目不識丁只曉得聽戲的人物了。
可是這功名又哪兒是那麼容易考的呢?想想接下來二三年還要這麼過,閔子清覺著這日子都沒什麼盼頭了。
方伯豐知道這回的考試結果,替人嘆息之餘又不禁有些恍惚。自己真正進農務司其實也沒多少時候,可一回想起來好像過了許久許久,也不曉得是事情太多了還是主官換得太多了……
晚上同靈素說起,靈素笑道:“這一年年都是一樣的,過了一年又一年,哪有特別長、特別短的說法?”
方伯豐道:“那怎麼能一樣。我想起小時候,總覺得那時候一年好像很長很長似的。可到了如今,卻總是一不小心就又過了一月,一不小心就半年沒了。加上看兩個娃兒一天天長大,更有日月如梭之感了。”
說起兩個娃兒,今天都沒有回來,明日燕先生要去書樓裡講課,他們便也索性賴在了山上,只等明日一起回城。
靈素道:“今日我去山上,發現又多了幾個不認識的人。好似都是燕先生請來的醫道高手,正推敲我們弄出來的法子呢。谷大夫都說過,這人生氣了,把脈能摸出異常來。我想著這些當大夫的肯定都曉得此事,應該會好好保養自己吧?結果好嚒!一吵起來恨不得比碼頭上喝醉了打架的還熱鬧!幾個老爺子一大把年紀了,中氣倒足得很……嗯,這麼一說,大概平日還是保養得不錯的……”
方伯豐聽靈素在那裡學人家說的話。她向來有這個毛病,你問她人家講什麼了?她不會給你幾句話說出來,就在那兒給你演一個來回。也不知道怎麼就這麼好的記性。
自從魯夫子他們幾路人馬聯手佔了靈素家的山頭,本以為不過是去散散心的,沒想到卻大有長居久安之勢。尤其本來最“沒法子”,只好跟著去的魯夫子,如今卻最覺得這樣好。
他道:“從前雖也毗鄰而居,到底隔著偌大的院子,沒有如今說話方便。且你們整日鬧的這些東西,我聽著深裡頭也有許多共通的道理,竟同我這頭也能連上。這些日子我這腦筋轉得可厲害!沒想到還有這樣好處!”
尤其靈素同谷大夫琢磨的人情志與康健的關聯,魯夫子竟從他的書裡頭也翻了好些零碎記載出來。鬧得靈素心裡直嘆,果然這些事情,其實人自己都早有覺察啊……只是如何把這些東西串起來,還得能說明白其中的流轉變化,這可又是一個大難題了。
靈素早發現人喜歡具象的東西。比方有個什麼機關設計,你給他們講半天裡頭的構造,還不如直接給他們一圖來得便當。因你說的什麼上下左右裡外等話,他們多半沒那麼快能反應出來。
可她如今捋明白的人身巧妙,都是神識探看出來的,就算她想叫人瞧,他們也瞧不見啊!
這些光流和小光團流轉變化,若是用神識看,一眼就能瞧出來是什麼地方不對。可人瞧不見這個“本”,那就只能從“象”上來了。這裡頭就多了好幾層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