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們兩個十天裡八天都在這裡將就著睡了,這是現在天熱還行,到了冬天可就沒法這麼湊合了。剛匆忙起的兩間土坯房也是連個樑柱都沒有的架子貨,確實不是長久之計。
毛哥心裡琢磨了一回,便把這事兒也放到了心上,對良子道:“成,等這回模子做下來,我再看看怎麼蓋好。”
時光好過,這日湖兒從山上回到家裡,對方伯豐道:“爹爹,明天夜課我也去吧。”
方伯豐點頭:“成啊。”說完才反應過來,“你這幾天不是都跟你師爺他們在一起麼,怎麼曉得我明天要去上課?”
湖兒咧嘴一笑:“嗐,燕爺爺告訴我的。”
至於燕先生怎麼知道這些事兒的,方伯豐就沒法問自家兒子了。
結果等真帶了他去上課,才曉得人家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同之前問過自己幾回律令之事的小後生說了許多時候的話,——這哪裡是跟自己去上課的,分明是藉機會友去的!
回來問他,他才道:“書樓裡的管事爺爺說毛大哥找我好幾回了,我想著他反正每日必去上夜課的,就去見見,看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兒。”
方伯豐便問:“可是遇著什麼難事兒了?”
湖兒點點頭:“他在做那些煤爐和煤餅的事情。最近忙不過來僱了些人手,結果裡頭有個年紀輕的嘴快,把他那裡用來做煤餅的模具說給人家了。恐怕很快就有人能仿出來,來問我的主意。還有碼頭上運東西的索子,他拿那個掙了些錢,非說裡頭有我的主意,老想分我錢。我都說了我用不著,他還老那麼過意不去的樣子。嗨,我哪裡要這樣的錢,我剛有個好主意跟燕爺爺商議著呢……”
方伯豐聽了覺著自己的腦袋好疼。
也不去問他又出來什麼新鮮主意,反打聽道:“那他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湖兒老神在在地答道:“其實從大勢上來說,這些新鮮的法子,自然是越快傳開來越有好處的。這樣才能叫各處的人都儘快用上最新最好的東西,這法子才算有用,是吧?所以他這個被人學了去,其實也是早晚的事兒。畢竟這東西……它不難啊,不難,太容易了。太容易了,所以就好學嘛。紹姨姨那裡的機子就沒那麼容易被學去了!
“所以我打算給他再做一個複雜一點的,再跟織絨機似的要緊部件都藏在裡頭,請再多的人手也只好圍著那機子做活兒,裡頭如何是瞧不明白的。這樣就能多用些時候了……然後等再有人把這個也學走了,那我就再再想一個出來……再再再……嘿嘿嘿……”
自己想著還樂開了,方伯豐實在不曉得他這一句上一句下的到底在鬧些什麼。
他這主意不錯,不過毛哥現在可沒空兒像之前那樣半天半天地呆在書樓裡跟他一塊兒琢磨這些了。幸好還有個當弟弟的。於是這事兒就落到了小毛弟的肩上。
小毛弟聽說了事情始末,曉得這事兒要緊。如今這煤餅作坊就是他們一家子的產業,若是叫人搶光了買賣,只怕他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是以雖知道必定極難的,也下了決心定要把那機子做出來才好。
這裡毛哥還先給他說了篇話,他道:“書樓裡的小先生,你別看他年紀小,學問可大著了。你別因為自己年歲大些,就瞧不上人家,或者不肯信他。實話同你說,我們弄這些什麼器械的東西,他實在都不高興做的。他現在琢磨的都是更難更艱深的東西。
“這回是因為我求上門去了,他顧念同我們的交情,才願意伸手幫我們一把。你現在讀書也用功,抄書也沒偷過懶,哥哥很高興。不過這高班也讀完了,學了字和算術,然後呢?
“哥哥是年紀大了,還得顧著家裡,許多事情得先奔著生計去。你姐姐是個姑娘家,有些事兒同我們還不一樣。你剛好跟著這位小先生好好學,他那裡許多說法做法,尋常看書也看不到的,那真是大學問大見識。只是那樣的東西自然不是短時間能學會的。你還小,家裡的事情不消你操心,你就跟著他踏實學去,沒準就是你往後的出路!”
小毛弟也見識過湖兒的能耐的,知道哥哥這話的意思,便鄭重道:“哥你放心,我哪敢瞧不起他,我看他就是個神仙!能跟神仙學我還不樂意?你放心吧!”
他們這裡開始琢磨“厲害的大機子”,匠作行裡也果然陸陸續續有人上門要打些奇形怪狀的傢伙什。
良子心裡很過意不去:“早知道我就不該叫他們來,也就沒現在這事兒了!”
毛哥拍拍他:“你請來的是幾位叔,不是都挺好的麼。那孩子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