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素便笑著道:“我家如今也有兩個小娃兒了,比你當日還小呢。今年我又要養些小雞,到時候你來我家瞧好不好?”
小孩兒抬頭看了看她,低聲道:“我不喜歡看,有什麼好看的!”
靈素便道:“哦,你小時候倒喜歡那些,那你現在喜歡什麼?”
小孩兒想了會兒道:“我喜歡學武功!我要有很大的力氣!”
靈素伸手摸摸他胳膊,小孩兒往後一掙,逃走了。裡頭幾個人這才發現她沒進來,趕緊招呼她,她便朝那小孩兒笑笑往裡頭去了。小孩兒瞧她進去了,也跟著往北屋跑,卻沒進屋,在外頭窗根子底下一蹲,一邊聽裡面大人說話,一邊拿根小棍子捅螞蟻窟窿。
陶麗芬從前也沒什麼營生,同季明言夫妻幾年,最開始為了他讀書東跑西顛的,也沒敢要孩子。後來好容易季明言考上了廩生,拿了幾年廩給,也是湊合過日子。兩家都沒有什麼根基,讀書拜師又是個花錢的事兒,眼前這房子,還是當日湊銀子典的。
生了娃兒都靠自己帶著,又要忙活一家人的起居,也做不得別的什麼事情了。
眼看著季明言考上了貢生,以為苦日子熬到頭了,哪曉得人去了京城就想把從前的牽絆都砍斷,好從頭開始。季家幾個長輩都來了,連哄帶求地勸她撒手。孃家哥哥不曉得收了人什麼好處還是被灌了什麼迷湯,也勸她散了的好。只說那位要當大官了,如今人家不要你了,你死皮賴臉跟著,難道往後就會有好日子過?還不如索性知趣點。
陶麗芬氣苦,可又能如何?她倒想一死了之,這娃兒又怎麼辦?能指著這樣的舅舅,還是指望那些催著他改姓的季家族人?!
那一陣子真是渾渾噩噩不曉得怎麼過來的。可人要吃要穿,要活著就得受累,沒工夫給她淌眼抹淚去。想來想去,自己從前在家時的編籃子的手藝還算不錯,如今重新撿起來,養活孃兒倆應該不算太難。
這麼著又帶著娃兒去幾處碼頭找合用的竹子,新買了劈竹刀、扎錐,開始弄這個。這剛做了兩批出來,手還生,做不太快,幸好竅要都還記著,總算能賣出去。孃家是指不上,爹沒了娘也沒什麼主意,哥嫂就更別提了。也不曉得往後如何,連眼前都不知道該怎麼過呢,哪有那精神去想什麼往後!
如今聽紹娘子幾個說了做絲綿的話,知道那個利息更大,且還能把自家娃兒也帶去,倒比這邊自己一個人忙前忙後地好。再三謝了,只說去試了若果然能做就跟著她們一處幹。她心裡想著,這樣她晚上還能回來做幾個籃,多掙一份銀錢也多一點踏實。
回來路上齊翠兒又問起那房子的事情,紹娘子道:“那是他們前些年典的,裡頭也有麗芬出的陪嫁。這回季家想要安生和離,生怕麗芬會鬧,錢財上的東西就都沒爭。”
陳月娘嘆道:“總算還有點良心。”
齊翠兒冷笑:“良心?什麼良心!要有良心就不會這麼幹了!連發妻兒子都不要了,還要什麼良心!他們這是怕麗芬這裡鬧出什麼動靜來,傳到京城去,攪黃了季明言的高門親事!”
紹娘子道:“那個沒良心的活該挨千刀的東西!瞧著吧,遲早有報應!”
晚上靈素同方伯豐說起這日的事情,她疑惑道:“為什麼她們一個個都生氣得很,好像這事情絕對就不該這麼樣的,可事情又偏偏就是這樣。季明言同麗芬姐和離,也沒什麼法則禁止,也沒什麼處罰,可見是行得的。那這明明行得的事情,她們又為何罵個不停?”
方伯豐不由得想起了自家那二叔親爹來,嘆道:“這世上有許多事情,你說有處罰的那些,都有律法管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律法規定了的。若有人做了這樣的事情,就是觸犯了律法,是要被問罪的。可這之上,還有許多事情,那些事情不在律法管轄之內,是以也沒什麼好罰的,只是人情道理上說不過去。
“你只想想咱們丁田的事情、祖產的事情,還有我這回春考的事情……那些人所作所為確實都能行得,都做得通,只是……也不能說他們這麼做就是對的、應當的吧?”
靈素大約明白點了,方伯豐又道,“便是律法規定的事情,亦有許多枉法徇私的……做得的,卻未必是對的啊。”於是靈素又糊塗了,——你們規定了對什麼事情要做處罰,這處罰還是能想法子逃掉的;你們覺得有些事情是錯的,可這些事情又都是能做的……
不過很快她就沒空閒琢磨別人的事兒了。
如今兩個娃兒漸漸大了,雖很多人都說小娃兒三歲之前都不記事,可靈素瞧著卻覺得他們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