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拿牙床磨磨咂點滋味。大概是不太費力的緣故,他還有閒心接著瞧他爹在那裡分豬頭肉。看見他爹用刀尖從裡頭挑起兩塊帶膠的瘦肉來遞給他娘,他把雞翅從嘴裡拿出來了,扎著另一隻空著的手衝靈素:“哦!哎哎!”
靈素回頭瞧瞧這倆娃兒,連連搖頭:“一個比一個滑頭。這個太鹹了,你不能吃!”
湖兒也不曉得聽不聽得懂,只是看自家爹孃光顧著往彼此嘴裡塞了一塊,沒有要遞給他的意思,便默默把雞翅根又拿過來啃了,只是面上不怎麼痛快似的。
方伯豐笑得不成:“都說小娃兒不知事,我說那話恐怕有失公允。你瞧他這樣子,什麼不懂?真是可憐見的!”說著從面頰裡頭撕了兩條瘦肉絲來道,“這個在儘裡頭,沒什麼鹹味的,叫他們嚐嚐吧。”
靈素瞧瞧一個默默啃著,一個順著手指頭往下滴答口水,眼見著是吃個熱鬧,沒什麼能進嘴的,便忍不住心軟:“嗯,稍微給點嚐嚐吧,好歹過年呢。”
方伯豐見她同意了,挺高興,又撕了幾絲下來,還特地把肉絲拿刀略切了幾下,才往倆娃嘴兒各塞了一小團。這下高興了,湖兒的酒窩又出來了;嶺兒則緊緊閉上了嘴,堅決不讓一點口水流出去,——開玩笑的,這會兒的口水裡都浸著肉味兒呢!
這東西都這樣,有一就有二,於是就這樣,倆半歲多點的娃兒,拿祭神散福的大菜,算正式開了葷了。
請完年神,緊接著就是除夕大日子,這天下晌,苗十八那裡遣了人來,說叫他們一家晚上一塊兒去他那裡分歲。方伯豐便早早在下午祭了祖,一家人坐上苗十八特地派來的大車,搖搖晃晃往和樂坊去。清河坊離和樂坊中間就隔了兩個坊裡,沒多久就到了。
苗十八把靈素叫過去,交代還有幾個菜色的做法,便扯下圍裙一扔,過來抱湖兒和嶺兒來了。
這拜年是拜年,可除夕分歲向來是自家人才一塊兒團聚的,要不怎麼叫團圓飯呢。靈素拜師也這麼些年了,節頭節腦都按著規矩來的,可沒跟師父一塊兒吃過年夜飯。這一頓年夜飯,吃的可不止一頓飯的事兒了。靈素對這些人情俗務一概不懂也不往心裡去的,方伯豐卻清楚得很。不過他倒挺樂意如此,靈素說打生下來就沒見過爹孃,如今“師尊如父”也挺好,至於自己這個“上門女婿”,就照靈素說的,這個“爹”可好多了。
苗十八這回叫他們過來,心裡也有些不定的,這會兒見方伯豐帶著娃兒跟自己這裡說話,靈素在灶間帶著人忙活,倆小傢伙聽他們說縣裡府上的大事還不時插嘴“醬!”“咜!嘟……”真真的一家人的意思,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又覺老懷大慰。
他如今窩在德源縣裡養老了,從前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要說巴結上來的,想求指點的,形形色色的人不曉得遇見了多少。可越是這樣,他越不想同人接近。世事人心,叫人心裡覺著從頭到尾暖和的少,倒是摻砂夾石藏尷尬的多,他這一輩子不需求人,也不把誰的日子扛自己肩上,是真自在一活。
大師兄是他撿來的娃兒,連姓名都沒有,才跟了自己姓苗。好歹如今長大成/人,成家立業,自己也可以鬆口氣了。這大徒弟往外頭一搬,老宅就剩下他一個人帶著幾個僕從過日子,叫他想起從前在京城時候的逍遙來。大師兄視他如父,他將大師兄亦當兒子看待,——所以兒子大了就滾遠點兒,省得爺倆起爭執,這家裡可沒個能和稀泥的娘。
大師兄成婚頭一年還想帶了媳婦回來一起守歲,叫苗十八趕回去了。他道:“你老丈人家就你媳婦一個閨女,你往那頭團圓去!別拐了人閨女來當了媳婦,倒叫人家二老年節冷清。我這裡不用你,天天在樓裡瞧著你,還瞧不夠?叫我清靜會子!”這麼著,大師兄後來年節正日子都是在老丈人家過的,倒把沈家二老和沈娘子感動得不行,還直叫他多陪陪師父才對。大師兄真是又撿便宜又受委屈,這樣心思誰能懂,誰、能、懂?!
苗十八就不是個好熱鬧的性子,所以如今這三代同堂的樣兒,還真不是他何時心裡所求,實在是緣分到了聚起來的。靈素這個歪打正著的小徒弟,收得莫名其妙,幾年相處下來,卻真是師徒情誼了。偏這娃兒沒個父母長輩族人看護,能耐盡有,對世事卻甚是不通,想是受了許多委屈的,心底卻又難得的清亮。又天賜佳緣,碰上了伯豐這實誠孩子,真是苦盡甘來的一對人。
若是靈素性子不成,這徒兒認了也不過一個虛名;若是方伯豐奸猾世故些,要走得太近他還得怕這“半子”心思太雜呢。真是兩好合了一好,這倆人都合自己脾性,且倆無依無靠的娃兒,論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