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從來沒去想過的事情。她,一個神仙,為人父母了,到底能給孩子帶來點什麼?
不錯她是仙,按這裡說起來,按她們那裡論她還差遠了。可生出來的娃卻是個實打實的人。你說有來歷?這世上的人個個有靈,無靈單一個肉身可算不上人。自己引來的是新靈,可那些新靈本來也要投胎來做人的,有沒有自己,他們都要入輪迴的。是以這又算個什麼來歷了?!
自己不過是按著此間天地法則能容忍的程度,借了一下自凡門得的這具肉身的一點用處,仿著這裡的人樣,誕下一個娃兒而已。這娃全是因著這裡的法則而來,其因緣亦在此間,與修界並無干係。
喬聖兒就是沒有弄明白這個道理,一個凡身在這人世非想做神仙去。結果沒成仙,也沒好好做一回人,這頭一世為人就這樣稀裡糊塗過去了,也不曉得對往後轉世有何影響。
可這也不是喬聖兒的錯。這凡間,爹是權貴的兒子能是平民?爹是豪富的兒子會窮到滴滷刮漿?從來沒有這樣的事。連這些東西都能如此,要他怎麼去相信自己明明有個神仙的老爹,自己卻是個凡人?
巖煜前輩可以給他銀兩寶器甚至權位,卻沒辦法把他變成仙。能給的只有外物,自己是什麼,還是什麼。就像修界那句話說的——穿上天甲也不是戰神。
再看喬氏,巖煜前輩給她理了髓,想著她應該能享天年,又用神仙手段保她衣食無憂。可實際上她住在寒暑不侵之地,憑著個神仙調理過的肉身,坐擁花不完的銀兩,卻連半百都沒活到。這人又何其難養?
靈素也不曉得到底該怎麼做稱得上對。畢竟她不過一個小小毛仙,道行有限,對此間法則也不甚了了,憑什麼去斷這世上做人的由來目的?連目的都不知道,又說什麼是非對錯?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做人才算對的,又怎麼去約束指導往後的孩兒?
她是仙,可仙雖比人多些能耐,也未必就知道怎麼樣對一個人來說才是真的好的對的。就像人比螞蟻和知了會的多知的多,那人知不知道如何做一隻成功正確符合天道的螞蟻或知了?
“唉!我都才剛學的做人,拿什麼去教娃兒們?”從前只當生娃難,生出來那麼小小一團養起來難,沒想到怎麼教他才是難上加難呢。靈素決定往後不能只看著吃的了,還得看看這做人的道理。沒法子,她既然佔了人家這個“娘”的位置,就得像個孃的樣子才成。
不過等她真的認真看起來想起來,卻發現這“娘”不過一個名相,還真是什麼樣的都有。原來光照著旁人看,竟也是學不來對的路子的!
這洞府裡有不少凡間使得著的東西,靈素自然都會用的,只是這會子沒心思弄這些。且她總覺著這些東西好像不老吉利似的,還是先放著吧。至於已經撿了的神銀,想必是巖煜前輩煉的時候用了法訣了,沒事,換個凡間的爐子重新熔一下,混些自己撿的五顏六色的銀子進去就成了。——這你倒又不嫌了?
把如何當人孃親的事情暫且放下,她又琢磨起老本行來。前輩說著谷底原先都遍鋪了白石的,怎麼如今只中間一條甬路和一處泉池?餘下的白石去哪兒了!
神識一探,才發現這“甬路”原是一處高臺,泉池也有好幾級,如今都叫土埋了。靈素對土親近,畢竟漫山遍野找了多少年了,沒有土怎麼種田?話說回來了,只要有足夠多的土,她能種地的地方就多了去了!土,尤其是肥土,太難得了。
這回眼見著白石鋪的地上忽然沉積了這許多土,叫她想到了一件從來沒想過的事情——到底什麼是土?
用神識細看了,這土裡頭無非大大小小的沙石夾雜著爛完的樹枝花葉鳥獸蟲糞等物,再想想自己做過的堆肥,又興起了一個“養土”的念頭來。等回去之後趕緊各處試起來,又是後話了。
從洞府出去,這裡如今河道沒了水流,又過了幾百年,哪裡還有人能進得來。何況有那靈陣在,就算有人誤入,也進不去裡頭。靈素便沒有再把之前已經收進靈境裡的那些大石頭拿出來。只把卡在河道石隙中的那一箱多神銀順手拿了。——這愛撿錢的毛病恐怕是好不了了。
原以為要進去十天半個月的,沒想到半天就出來了。回頭看看這莽莽群山,想想在這裡枯守了數十年的喬氏和一輩子忙著修仙忘了做人的喬聖兒,靈素深深嘆了一聲,轉身走了。
回到縣裡,正開院門,邊上蘇梅兒便出來笑道:“喲,怎麼一個人回來了?這新進府學的官老爺呢?”
靈素聽這全不著調的話挺高興,倒不是高興方伯豐可稱老爺了,而是這活潑潑的人間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