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院都有交情。嗯——順勢而為才是做人的道理啊……
司裡沸沸揚揚之時,方伯豐同老司長卻在裡屋細說這兩件事情的不妥處。
方伯豐把自己一直以來準備的關於散花稻的各樣記錄拿出來給老司長看了,一邊道:“這稻子單看一季是產量略高,如今市上賣的價格也確實是尋常稻米的二三十倍,大人光看了這兩件事,就出了全縣推廣的主意,且還將計劃的需得推廣成功的田畝提到了六成。實在過於武斷了些。
“您看這個。去年我從夫子那裡得了些這個稻子的種子,家裡就分出一塊田來試種了。產量同之前的傳說無異,不過這稻子對地力的損耗極大。同樣兩塊地,一樣的追肥,去年種過散花稻的這一塊今年的收成只有另一塊的一成多兩成不到。這地還是之前用過雞鴨窠的底肥的。我如今懷疑,若是尋常地力的田地,或者根本支撐不到它開花結穗的時候。
“若真的全縣六成田地開種此稻,那不止今年的肥力需求會極大,縣裡的常量不一定能夠支撐,且下一季甚至明年整年的收成都可能被耽誤。這地力恢復需要多少肥力如今我還吃不準,家裡收了這茬糧之後,準備再分成幾截,施埋不同數量的肥料,看看秋糧的結果,再看能不能估出個大概的數來。”
老司長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又道:“我也問了幾處商行,如今的散花稻多是打更南邊水邊來的。不知道他們那裡又是如何種得的。我們這位大人是個認死理的,只說我們這邊如何不成,他定要追問為何人家那裡就成。各中原因不弄清楚、攤開了給他瞧,他是不會相信的。”
方伯豐點點頭,又說起辣茄的事情來。也是一個意思。既然莽北已經有大商行做出了仙人露來,且是行銷天下的,說明人家已經種出這東西來了。如今雖值錢,不過是物以稀為貴。若是果然幾處都能種的,德源縣大面積種了,到時候貨多價賤,恐怕未必能有多少收益。
老司長也道:“逐利不需官府引導,天下逐利的人多了去了。如今誰不曉得辣茄掙錢,散花稻賣得貴?只怕已經不少人家在打這兩樣東西的主意了。要我說,官府要管的恰是反過來的事情。咱們縣村裡還好說,這城裡的人都靠米鋪活著,若是一年產量大降,全靠外頭運來,這米價怎麼也得漲上三成去。就算辣茄兒和散花稻果然能掙著錢,可並不是人人都能從這兩件事情上掙著額外的銀子的。那些沒得著好處的呢?忽然要多掏三四成的米錢,這米還不是別的物事,這可沒法省。那就真是大事了……”
且若是真的全縣六成種了散花稻,吸光了地力,耽誤接下來兩三季的收成;再萬一周邊的糧產也不富裕,到時候可就不是大事而是一場大難。
方伯豐不由得想起靈素從前老擔心會出現的饑荒來。如今天時無恙,別因了人禍在風調雨順的時候弄出餓死人的事情來,這罪愆幾輩子也還不上!
兩人又商量一陣,方伯豐便趕緊各處收集訊息資料,連夜寫起文報來。
等知縣大人再召集相關各司衙欲細議此事時,沒想到頭一個站出來反對的就是自己認定的那個會“乖乖聽話”的新上任農務司副長!
方伯豐列舉了許多實際的數錄,包括自家種植散花稻的資料和這多半年來透過府學和司農院零散自各處收來的訊息,並在一處,對照推演,得出了散花稻不僅在田時間長,且需肥量極大的結論。又指出,若是在種植過程中追肥不能趕上,甚至會造成顆粒無收的結局。其對地力損耗,在收割後更需大量長肥埋入加種兩季以上綠肥方能恢復若干。
又羅列了德源縣可採用和農戶常用的積肥方法,根據德源縣的山水資源、人口及牲口數量,推算出傾整縣之力恐怕也無法提供六成田地種植散花稻所需的肥力。更別說收割後的恢復地力所需的追肥。歸了包堆一句話,——這主意不成。不僅不成,真要這麼幹了,說不定就是一場饑荒。
知縣大人方才見他欲言說,立時就準了。只道他早已替自己預備好了詳實資料,可以支援自己的這一決策,或者還能根據這些年看管官田經驗,提出一些推廣試種時候行之有效的法子來。
沒想到這資料是挺多,說得也不錯,只是每一句都是同自己反著來的。知縣大人氣得都沒聽進去他後頭的話,心裡反覆想的都是“這叫什麼事兒?!你一個輪到自己頭上都不敢吭聲的,對這樣事情倒經心起來了?你有這能耐魄力你不去直升六部試試,死活要蹲在衙門裡當個小吏圖的什麼?……不會是老天派來克我來的吧……”
好容易等他說完了,老司長跟著把他的那些結論跟縣裡的農事一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