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屋裡待著,守著這些東西,哪兒也沒去。
第二天回到德源縣,接了杏妮兒回家,兩個大娘問起府城裡的種種熱鬧新鮮來,這姚瓦匠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說起來也是進城一趟,可真是什麼都沒看著。
祭過年神,轉眼就是除夕。
也不曉得老天存的什麼心,這天打前一日開始就陰沉沉的,晚邊颳起挺大的風。除夕早上就開始落雪珠子,一開始還夾著雨絲,漸漸的就成了雪片。等眾人匆匆吃過午飯,開始預備年夜飯的時候,那雪也跟著湊趣似的越下越大。到晚上分歲放炮仗,真的就下成鵝毛大雪了。
鬧得好容易吃上年夜飯的知縣大人,剛放下的心又拎了起來,匆匆扒了兩口飯,就往前頭去過問大雪時候的官府事務了。
知縣夫人看著桌上的菘菜燉豆泡、蘿蔔燒肉和兩碟小鹹菜,笑道:“這是老太爺讓吃肉了,老天卻不讓呢!”
嘴上如此說了,到底還是叫人往前頭另送了件大斗篷去,又吩咐人把一早預備的八寶飯端上來給娃兒們分著吃,娃兒們也見慣了家裡大人們的行事,並不以為意,只老實聽孃親吩咐。
倒是小姑娘看著自己碗裡的澄沙八寶飯笑了一下,知縣夫人問她因何發笑,姑娘莞爾道:“女兒只是想著學裡的那個小妹子,若叫她吃,只怕這一碗飯還不夠她一個人的。”
邊上的小公子搖頭了:“這又不是肉餡兒的,她才不愛吃呢。”
倆人說了對著呵呵樂起來了。
知縣夫人正色道:“不可以拿學裡的同窗取笑,這能吃是福,有什麼好笑處。”
姑娘搖頭道:“並沒有取笑,我們都極喜歡她的。還有她那個哥哥,年紀比我們還小兩歲,卻認得許多字。只是不愛說話,不如妹子有趣。”
知縣夫人平日裡也沒少聽這兩個說起那對龍鳳胎兄妹的趣事,心嘆自己這個“同僚媳婦”的身份太容易被拆穿了,要不然叫兩家娃兒走近些也挺好。自己孃家就是那樣的門第,後來又嫁進了謝家,這娃兒怎麼教都有些不接地氣似的,正要同尋常人家的孩子們多結交結交才好。
只是轉年自家這倆就該正式入學讀書了,到底是送到縣裡的哪處童學去,還是請了先生來家教,一時還定不下來。在家裡請先生教導的話,怕他們沒個同伴,往後想事情越發窄了,不曉得會不會鬧出“何不食肉糜”這樣的笑話來。可若是送出去讀,這身份遮掩不住,叫他們一早就嚐出人上人下的滋味,豈不更容易歪了性子?
要是在京裡,自有家學可去,可這家裡規矩,娃兒又都要跟著爹孃才好的,如今舉家在外,這本來最容易的事兒卻變得最難最費心的了,也叫人生嘆。
大雪下到第二天都沒有要停的意思,知縣大人也一夜沒有回後衙。
一身新衣的娃兒們才不管什麼雪停不停的話,早就衝出來開始扎堆打雪仗、堆雪人。大人們則使起各樣傢伙從房頂上耙雪,在門口掃雪除雪。雖是一年開頭就給添了活計,伴著笑鬧聲,也幹得挺高興。
只有些上了年紀的人拎著銅熜一邊烘手一邊擔心:“這‘霜前冷,雪後寒’,這樣大雪要化起來得多凍得慌?好兩年沒長凍瘡了,今年只怕又躲不過去。”
方伯豐在農務司,這會兒的雪對他們農務上影響不大。話說回來,這麼大雪,就算有影響,也沒什麼法子了。不過既是衙門的人,這時候可不分什麼彼此了,農務司的也一樣別想踏實過年,都給請去衙門裡商議事情了。
年底的時候除了一直都有的冬至節遇仙會上,各商戶善人給貧苦人家都預備了些過冬的衣裳和吃食;之後衙門也把官集裡的一些年貨,按著籍戶司的記錄,讓各片的坊長帶著給分去了需要的人家。可這些都是按著常情來的,如今忽然大雪大風的,那些人家光有幾身衣裳恐怕還頂不得什麼事兒。
尤其南城許多屋子都是隨便擠地方搭的,這雪一大,萬一壓塌了屋子,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另外就是城外那棚戶林了,既然容許人家在這裡存身,那就沒有不管的道理。他們那裡比南城還不如,南城好歹還是正經要過日子的,這裡都是臨時想落腳隨便湊合的,這時候更險了。
雖然年年都有入冬加固屋子的做法,可那都是比著正常年月來的,今年忽然下了這麼大的雪,恐怕許多原先瞧著尚可支撐的這回都不保險了。雪還沒停,又是過年時候,屋子不牢靠也沒法子立馬就修,只能把人先遷出來。可這人遷出來橫得有地方叫人住啊。
又不是夏天,還是個風雪時候,怎麼安排這些人的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