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文山原是叫“墳山”的,後來人嫌不好聽,才給叫成了“文山”。那是德源縣幾處埋人的地方,水本來就陰,那文山岙還在山北,誰會去那裡捉魚啊!兩個大娘聽了都直道姚瓦匠膽子大,旁的卻一句都不想多說了。
靈素這二愣子卻道:“光尋著一個能捉著魚的地方也還是不保險。這邊水路都通了,其實村裡的人來一趟並不算很遠,只是他們心裡覺著‘進城’是件挺大的事兒,多半不會來。今年來城裡做工的人多了,往後走熟了不覺著那麼遠了,把村裡捉的魚來縣裡一賣,魚多價兒就上不去了。”
姚瓦匠把靈素當弟兄的,聽了這話連連點頭道:“不瞞您說,我也琢磨這事兒呢。”
一旁杏妮兒道:“姨姨,我正試著做您之前說的糟魚和魚乾呢。要是做得好吃,比賣鮮魚還划算。”
靈素聽了誇她:“這主意好。魚都是一樣的,要是你能給做出獨一味的好滋味來,就是份長久買賣。”她這是想到紹娘子那織行的事情上去了。
如今織行還在蓋,織機已經有做出來的了。紹娘子自己在家先織了布樣出來給幾處料子商行送去,換回來一大沓子的訂單。那價兒都趕上大絨了,絲還是絲,不過換個編排法子,就值這許多錢!靈素算是明白知縣大人為什麼這麼執著於那些“技藝”了,這東西真是“點石成金”啊!
姚瓦匠卻道:“這東西說來容易,真要能做出尋常人做不出來的滋味,又哪有那麼容易。我們不過平頭百姓,說句實在的,好東西也沒吃過幾樣,許多連見都沒見過,哪裡就敢說做出獨一份的好滋味了。我現在想的是把魚攢一攢,趁著天冷不容易死,給運去府城裡賣去,或者能多掙幾文。”
陶麗芬聽了道:“這走水路去一趟府城單趟也得三四個時辰吧?到了那裡也不是立馬能賣掉的,這一天能打個來回?若是不能,難道留杏妮兒一個人在家?!”
杏妮兒便道:“那我就跟著爹一塊兒去,正好還能幫忙賣賣魚。”
陶麗芬又道:“這去了得有地方落腳吧?那府城裡住一夜,只怕就把多掙的幾個錢搭進去了。”
靈素聽了這話忽然想起來一事兒,——她在府城裡還有處小宅院呢!便道:“這倒好辦,要是真要去,晚上就住我們那裡好了。當日為著我相公在府城讀書,我們在那裡置了個小院子的。”
這下陶麗芬沒話說了,姚瓦匠反不好意思了:“眼下就是個打算罷了,還沒定去不去呢。”
靈素卻道:“要是定了要去就告訴我一聲,我告訴你們地方。別覺著不好意思,因我相公一年裡還得往府城裡去幾回的,那屋子便也沒有賃出去。尋常都是白空著的,你們能用上最好不過了。”
姚瓦匠父女都領她這份好意,不說到底去不去,先滿口謝起來。
陶麗芬卻給杏妮兒鼓勁:“我瞧著還是你的主意正。你看李子杏兒什麼價兒?城裡那些甜甘子鋪,用糖水煮了,拿蜜漬了,拌上桂花玫瑰,又是什麼價兒?道理都曉得大概這麼個做法,可做不出人家那滋味來。果真有什麼秘方也不見得,就是一樣事情真用心去做罷了。
“這世上的人,說做事說掙錢,嘴裡說說手上不動的佔一半;剩下的一半里頭,試上兩回不得要領就不高興再做的又佔一半;是以你只要認準了一樣事情,一心一意踏踏實實做下去,能發多大的財是不敢說,餬口總不難的。只一個用心,一個堅持,就甩開大半的人了。”
姚瓦匠聽了這話也連連點頭。
等這父女兩個一走,這裡兩位大娘嘆上了:“素姐兒還真是個財主!在康寧府都有院子!”
靈素就給她們說了一回當日買宅子受的苦楚,還比劃了一下那個不成制的院子裡頭的格局佈置,惹得兩位大娘連連驚歎:“那府城裡頭的人可都怎麼過日子的?!這還能住得起?晚上難道歇樹上當鳥兒麼?!”
陶麗芬卻道:“你們是‘睜眼看不見鼻頭上的痣’,還說康寧府呢,就說咱們縣裡,如今的屋子什麼價兒?!要想買個清靜點的周全屋子,真不曉得得攢多少時候去了。”
靈素看看她:“我說了把這裡原價賣你啊!”
陶麗芬卻道:“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想同我掰開,門兒都沒有!”
大娘在邊上道:“素姐兒,這沒頭沒腦的誰也不想受人這麼大恩惠不是!等什麼時候麗芬趕上大喜事了,你給她當賀禮她還能不收?!”
靈素聽了連連點頭,陶麗芬卻道:“等著吧,看我們正兒什麼時候給我考個武狀元回來我就收你這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