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素道:“同常年一樣,也沒什麼好不好的。”
另一個問:“這不對吧,不是說許多田地都絕收了麼?”
靈素笑道:“那都是地主大老爺家裡才能花錢買那麼貴的稻種來種,那能有多少地!我們那幾片村子,也就小河灘那裡有幾家種了,算下來佔了一成都不到。再說大老爺們絕收一季兩季的怕什麼!反正家裡堆的米糧都在喂蟲子……”
這同大家夥兒之前聽到的不太一樣啊,有人覺著這鄉下人不會是滿嘴跑馬的吧。可人家就是賣的自家地裡的糧食,難道他們自己吃不飽還那麼好心先緊著縣裡的吃?
這裡靈素已經把米麵搬出來了,指著一邊的米道:“這個十文錢一升,那個雜合糧七個錢一升。”
人家一看她那米倒是挺新鮮,就是沒磨得那麼白,便道:“這常白米才十個錢一升,你這個是早稻晚稻?什麼稻種的?瞧著樣子可有些抽縮。”
靈素拿竹剷鬥鏟了一些給人瞧,答道:“這是旱稻米,沒晚稻那麼糯性,但比早稻米好吃。你看這米粒兒小,這一升比尋常米多一兩多二兩不到,十個錢可不貴了。”
正說著,邊上又有幾家也跟著下了門板準備做買賣了,有人喊著:“興裕泰今天不限糧了,要買多少買多少!大夥兒快去!”
呼喇喇一聲走了一多半的人。興裕泰是正經大糧行,賣的都是正經秈米粳米,跟她這裡稀奇古怪的什麼雜合糧、旱稻米可全不一樣。
靈素看看外面,憤憤道:“哼!搶我生意!”——可算輪著她說這一句了。
邊上幾個人樂了:“小嫂子不用跟他們置氣。那些米行一會兒賣了一會兒又不肯賣了,我們吃口飯全得看他們臉色了!我們就在你這裡買!”
靈素挺高興,從邊上摸過一個小淘籮來,揭了蓋子盛出一碗熱飯來遞給他們道:“我不哄人,這就是旱稻蒸的飯,你們嚐嚐再說買不買。”
幾個人吃了發現確實如這店家所說,沒有晚稻米那麼軟糯,也比早稻米好吃許多。一算價錢挺合適,都這個三鬥,那個五斗的買起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婦人過來問道:“這個裡頭是些什麼糧食?”
她指的是一旁的雜合糧。
靈素便又剷起一些來遞給她看道:“這裡頭是五色麥、米袋子、尖嘴豆兒、碎蓮子、菱角幹、芋兒幹……許多東西,你放心,絕對乾淨,沒什麼土啊砂的。”
那婦人看了看道:“這個怎麼吃?能蒸飯不能?”
靈素道:“蒸著吃也成,得多放水,不過嚼起來有些費勁。最好泡一泡磨麵攤餅吃,香,還耐飢。”這東西里頭的白氣比尋常稻米還厚,只是這話她沒法兒說罷了。
那婦人點點頭道:“那給我來……來五升的吧。”
靈素趕緊給量好倒她袋子裡,又笑道:“我們新開張的,都是自家東西,您是頭一份買賣。五升就收您三十文,要是吃的好,您幫我跟左鄰右舍說說。”
婦人一聽給她便宜了一文錢一升,忙道謝。靈素又另外拿了兩個芋魁給她道:“這也是咱們鄉下水裡種的,不值錢,蒸著吃煮著吃都成。”
婦人接過再三謝了,後面的人又上來看糧。
之後幾日米市街上的大小米鋪基本上都開門了,除了當日被搶過的和砸了門的那幾家,大概是老闆還沒緩過來呢。
刑獄司辦的案子也總算有了進展,卻不是他們能幹,原是有幾個聽了大神侍的那句“妄生事端”心裡害怕,跑去衙門自首了,只說願意賠償所搶米麵。
刑獄司的把事情往知縣老爺那裡一報,等著看老爺裁斷,哪知道回覆來的卻是“按價兩倍賠償,記役一月”。合著給幾個錢,再做一個月活兒就算完了?不是說好了要嚴懲不貸的麼?
司長看著幾個手下摸不著頭腦的樣子,樂道:“傻了吧?當日那是他自己嚇唬自己呢,大約從前真沒經過什麼風浪,搶了兩回米就當要造反了,沒聽連‘軍兵鎮壓’的話都說出來了麼!這會兒是緩過來了,眼看著天下太平,屁事沒有,難道還要自己生造一個‘流民作亂’的事故來?這還沒等到平叛的功勞呢,先一個‘治理不力’就落頭上了。再傻也傻不到這份兒上!”
那幾個都聽明白了,又琢磨:“那咱們也別再往下追了唄,弄出來的人越多不是越不好看?索性這麼一糊塗過去得了。”
司長跟著點頭,邊上有一個還遲疑:“成嘛?那米鋪老闆還氣病在床上呢。不給個交代說不過去吧。”
司長冷哼一聲:“他們自己捂著米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