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把自己今日多管的閒事說給方伯豐聽了,方伯豐問她:“你是不是最近又在琢磨什麼事兒了?從前你可不喜歡過問這些啊。”
靈素嘿嘿樂道:“我就想知道怎麼能叫這受窮的人掙著錢,過上好日子。”
方伯豐笑道:“好志氣。朝廷這麼些年來上下忙活的不就是這個?你這可真是替朝廷分憂了。”
靈素謙虛:“這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說完就笑,那笑的樣子可就沒那麼謙虛了。
方伯豐在邊上瞧著,心裡覺著自家媳婦怎麼就這麼招人喜歡招人疼呢!這人滿腦子想的打算的做的事兒,就沒有一件是那麼斤斤計較雞毛蒜皮的,便是雞毛蒜皮的事兒,在她手裡做出來都透著那麼股子意趣和大氣。自己這運道真是太好了!
——他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就覺著自己運道好了,從前明明是想看看老天爺還有多少惡事等著自己去闖關呢。
順著說起衙門的事務和朝廷最近的政令來,自然又說到了赴任途中的新知縣大人。
方伯豐道:“都說是了不得的大世家出來的,往上能追幾百年,那家裡最盛的時候,三代閣老同堂。沒想到居然會來我們縣裡做知縣。”
靈素聽了不以為意:“你們這些人往上追,哪個不是幾千幾萬年的祖宗家世?要是沒有也傳不到現在不是?!”
方伯豐一想還真是,可不就是這樣?追不上幾千幾萬年的那些都一早沒了嘛!便笑出來,也不提這話了。
可過了一陣子,等這位大人真的到了,才發現這世上“認”那一套的比“不認”的可多多了。
國朝規定新官赴任是沒有下屬迎接一說的,都是先到上一級衙門辦妥了交接,就直接自己過去。到時候下屬們見主官,才是見面的時候。
可這是對官的規定,不是對民的。
結果這位大人從康寧府乘船來縣時,齊家、龔家兩家都是家主出面乘船相迎。
齊家就是上回方伯豐說起過因穿了裘皮在縣裡接人露面,鬧得縣裡富戶忽然都興起服裘的那一家大戶,龔家與他家彷彿。這兩家在德源縣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家,雖都知道厲害,可到底有多厲害?瞧不見。因為人家產業勢力都不在德源縣。德源縣是他們的出身地,買賣都在麗川、南華道、靈都等處。
他們尋常也不摻和德源縣裡的什麼營生,什麼酒樓米行的大買賣,瞧不到人家眼裡。也不同德源縣的尋常富戶們有什麼來往,上回知縣大人要興辦“德源會”的時候,廣邀商賈都沒有請他們的。人家已經不是“商賈”這麼簡單了。
這樣兩戶人家,忽然大張旗鼓地往外迎接一縣主官,還真是叫人瞧得稀奇。
且那位主官居然都沒露面,只打發了個幕僚出來跟兩家家主寒暄了兩句,無非是心意收到,礙於如今官身不便相見云云。那兩家花了這許多心思,卻連正主兒的面都沒見著,非但沒生氣,還拉著那幕僚極盡客氣了一番。
靈素裹著斗篷在半天上看新鮮,嘴裡都嘖嘖稱奇。
——這人真是越來越不好懂了。
這位大人乘的一艘官船進的縣,後頭還跟著一艘能把那官船比得寒酸死的兩層大船。官船上挑著一對官銜燈籠,那大船上只掛著一個四方大木牌,上頭一個“謝”字。
靈素想起方伯豐說過這新上任的知縣大人就姓“謝”,那這船是人家的私船?想是為了合規矩,才不得不乘了這小裡小氣的官船。
“這位大人當官當的挺委屈!”神仙心裡這麼琢磨著。
等隔日正式在衙門接了印,這位也不照從前似的把一群司長都叫來相互混個臉熟。他自己在後衙一待,從縣丞開始,一個一個請進去面談。
縣丞不知道說了什麼,耽誤了老大的功夫,結果這半日只來得及再見了籍戶司的一個司長,餘下的就得等明天了。
方伯豐見沒自己什麼事兒,正打算要回家,被老司長,——縣丞大人叫住了,道:“走,一塊兒喝兩盅去。”
“這……”這合適嗎?方伯豐心裡都猶豫了。畢竟老司長是見過知縣大人了,餘下幾個都沒有呢,老司長單把自己叫去吃酒,難免有私下提點的意思。從前若是一個司裡,一個司長一個副長,那倒無妨。可如今一個縣丞,一個司長,這麼著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不得不說,方伯豐如今想事兒也會轉彎了,要不說“做官使人進步”呢。
結果老司長衝他一笑:“沒事兒!你就地裡那點事兒,還能有什麼忌諱的。”
方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