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撐著,琢磨了一回,拎了個食盒去送飯。
這航運排程雖是管得德源河的事兒,那辦公的地方卻不在河邊,還是在和樂坊官行衙門那一塊。只他們算是衙門裡的司務,雖不在衙門裡頭,也是緊靠著的。這裡出來就是金寶街,哪裡就餓著了。靈素把食盒有收到個高籃裡挎著,這才欲問門進去。
看門的人不知道哪兒去了,門房裡一張桌子上只放著一杯冷茶,靈素見沒人問管,就顧自己往裡走。她沒來過此處,便用神識一掃,瞧見方伯豐在東邊路的屋子裡,徑直就去了。
這衙門的屋子都高,外頭看著氣派,裡頭也軒敞,只這時候就受了罪了。尤其如今,就靠那點日頭,太陽曬著的時候暖洋洋挺舒服,只太陽一落山,就冷得沒處躲沒處藏的。這屋子一高,就是生個火盆,熱氣也都往上頭跑了,哪裡管用。
靈素見裡頭只剩了方伯豐一個,便索性推門進去了。方伯豐還當誰又迴轉了,一抬頭看是靈素,驚訝道:“你沒聽著口信?怎麼過來了?”
靈素道:“就是聽著了才過來呢!你吃了飯沒有?怎麼就你一個在?”
方伯豐道:“他們都出去吃飯了,說等吃了飯再過來。我想趕緊把活兒幹完好回家吃去。”
靈素道:“這天氣,空著肚子得多冷。趕緊的,你也先吃吧。”
方伯豐笑道:“我中午吃了一整隻燻雞呢,這會兒再喊餓,也太沒臉了。”
靈素道:“餓就是餓,關臉什麼事兒。”
方伯豐只好放下手裡的筆,道:“嗯,總是你說的有理。”
靈素帶來的飯可沒放在盒子裡,這會兒問方伯豐:“在哪兒吃?”
方伯豐的位子就在門邊上,他把桌上的文書往邊上挪了挪道:“就在這裡吃吧。你吃了沒?”
靈素自然沒吃呢,她道:“下晌同嬸子嫂子們說話,吃了一肚子零嘴兒,哪裡吃得下東西。”
說完從食盒裡端出一砂鍋來,一揭開,裡頭是一鍋麵。雪白湯汁裡青的菜心、紅的蝦仁、白的魚丸、黑褐的香蕈、還有幾隻金黃蛋餃兒,微微泛黃的麵條是靈素用雞蛋和麵切的。又有一小罐酸辣漿子,一個小碟裡放著一塊三指寬的帶骨滷肉。
方伯豐連連道:“這哪裡吃得下,吃不了這麼多,吃不了這麼多。”
話是這麼說著,等吃起來了,聽著靈素在那裡絮叨,不知不覺就給吃光了,到了只剩下一點湯汁,他倒不好意思起來:“如今的胃口是越發大了。”
靈素掩嘴笑:“嬸子們都說了,天冷了都能吃,存膘熬冬呢!”
又給方伯豐拿出一個竹殼的杯子來,半尺多高,看著像個竹筒。她道:“裡頭是黑砂的,我給加了個竹殼子,這熱水在裡頭就沒那麼容易涼了,還有個蓋子,你看。”如今裡頭正是熬好的熱茶。
方伯豐接過來,輕啜一口,抬頭看她,忍住想伸手摸摸她頭頂的念頭,笑著道:“好了,我這吃飽喝足更有幹勁兒了。你趕緊回去吧,天黑路上又冷……”
靈素一樂:“我一眨眼就回去了,一點凍不著我。”
方伯豐只好搖頭。
靈素又問:“你還要多少時候呢?”
方伯豐看看桌上的東西:“快了,再一個時辰就差不多了。”
靈素想了想道:“你把鞋子換了吧。”說著從提籃裡拎出那雙高靴來,道,“我從前不曉得你坐在風口,這人進人出的時候進風不說,就是關著門也不嚴實的。風吹腳冷,尤其晚邊。”
方伯豐還想推拒,靈素道:“趕緊的,一會兒來人了。”
方伯豐一聽也是,便坐下直把鞋子換了。靈素又把一件斗篷拿出來道:“這個給你留下,若是腿上還冷,蓋蓋也好。晚上路上也冷,得走一刻多鐘呢。”
方伯豐接過斗篷,笑道:“你真是什麼都想到了,這籃子也夠能裝的。”
靈素含糊道:“嗐,這都有訣竅的。”一時聽得遠遠似乎有人聲進了,靈素才道:“那我走了。”
方伯豐點頭:“路上看著點兒,回去好歹吃點東西,零嘴兒當不得正食。”
“嗯,知道了。”靈素答應一聲,拎了籃子從門口出去,同幾個人對面走過,人家只當是街上來送飯菜的,並不放在心上。
方伯豐卻是想的簡單了,他自己手裡的活兒做完後,剛去吃飯的幾人哪裡能不勻些給他?是以他自己料著一個時辰還是往寬了說的,結果連這後來的,兩個時辰都不止。
他又坐在門邊上,門縫裡賊風進出,越晚越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