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短; 只寥寥數語,說他託付她保管的東西,被春蘭拿走送給舊主子了,讓他有所準備。
等墨乾透,裝進信皮裡封好,又舉著油燈走進東次間。
春蘭默不作聲地坐在羅漢榻上,見嚴清怡進來,起身接過油燈,放到床頭矮几上。
嚴清怡往炭盆裡加了條木炭,問道:“你餓不餓?中午還有剩菜,你再去煎只雞蛋。”
春蘭搖搖頭,“我吃不下”,說著又帶了泣聲,“我六歲那年賣到陸家的,以前在家裡吃不飽不說,還常常捱揍,在陸家我從來沒捱過打……”
“別說了,”嚴清怡毫不猶豫地打斷她,尋出荷包,將裡面東西盡數倒在矮几上,挑出兩錠五兩的銀子,遞給春蘭,“我還欠你八個月的月錢,另外二兩也算是認識一場。”
春蘭不要,“我手裡有銀子,二少爺先先後後給了我二十三兩,我花出去不到三兩。”
嚴清怡垂眸,“這是我欠你的,跟陸安康不相干。”
春蘭推辭不過,流著淚接了,“以後這院子就剩姑娘一個人了,姑娘千萬當心些。”
嚴清怡忽然也覺得心酸,吹熄油燈,低聲道:“睡吧。”
北風呼嘯,撲打在窗戶紙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院牆旁的杏枝被風吹動,“咯吱”作響。
嚴清怡圓睜著雙眼,睡意全無,前世與今生諸般事情交錯在一起,走馬燈般閃現在眼前,時而是蘇氏溫柔地牽著她的手喊“阿梅”,時而又是薛氏無奈地嗔她,“就你主意大,我不管你了”,時而是羅雁回拍著牢獄的鐵欄杆嘶喊,“陸安平,我做鬼不會放過你”,時而又是林栝悲憤的神情,“這次定要把潘清跟羅閣老一道拉下馬。”
迷迷糊糊,暈頭脹腦,嚴清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著了沒有,只覺得腦子裡紛亂一團。
而窗戶紙,呈現出隱約的白色。
天就快亮了。
嚴清怡索性不再睡,伸手去夠棉襖,卻發現羅漢榻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春蘭已經不見了人影。
嚴清怡趕緊穿戴整齊,下了床。
廚房裡,有小米粥的香味,灶臺上的盤子裡盛著煮好的荷包蛋,而屋門虛掩著,透出外面的一絲白。
嚴清怡推開門才發現,夜裡竟是落了雪,雪上一行腳印,孤單而寂寥。她追隨著腳印走出衚衕,在大街上,腳印變得混亂,再也分辨不清方向。
這麼冷的天氣,也不知春蘭去了哪裡?
如果是去陸家還好,陸安康說話辦事各色,但心腸不壞。如果沒回陸家,也不知道她又會到哪裡去
孤身一人,千萬別被人拐騙了去才好。
嚴清怡突然又有些後悔,應該先問清她的打算才對。
只站了這會兒,嚴清怡已覺得冷寒刺骨,連著打了好幾個寒戰,她不敢多待,連忙往回走,將院門仍是虛掩著,沒有落鎖。
回到屋裡,她生上火,把米粥跟荷包蛋重新熱過,熱乎乎地連湯帶水吃下去,這才感覺身體暖了些。
洗完碗筷子,又燒水把昨天沒來得及處理的豬皮燙了,把豬毛拔掉放進鍋裡,煮過一陣,見豬皮軟了,取出來把上面的油脂刮掉。直颳了三四遍,再用熱水將豬皮洗乾淨,切成條,下鍋加上八角、桂皮、蔥姜等一起燉。
先大火,等水開過一陣,轉小火。
嚴清怡往灶膛裡塞了兩塊木柴就不管,走到院子裡,先用鐵鍬將雪鏟到牆角,再用掃帚把殘雪掃淨。饒是院子不大,可等做完這一切,嚴清怡仍是出了薄薄一層細汗。
鍋裡的豬皮已經燉好了,嚴清怡捏一撮鹽,攪動片刻,連湯帶肉地盛進湯盆裡。
此時太陽已經升得高了,屋簷上的積雪融化,順著瓦當不等淌下又被凍成冰凌,錐子般懸掛在屋簷下,間或融出一滴水,“啪嗒”落在石階上。
嚴清怡梳好頭髮,緊緊地綰個圓髻,用銀簪別上,披了棉斗篷往驛站走。
天氣的寒冷絲毫不能阻止人們對於過年的期盼與渴望,沿路仍是見到不少人或者提兩條魚或是提一斤肉,再或者攥著只棉布口袋,也不知裡頭裝著是大米還是白麵。
驛站的夥計見是往寧夏寄,為難地說:“姑娘,如果沒事的話還是別浪費銀錢了。今年冬天雪水格外多,陝西寧夏那邊的路都封了,上個月的信件還積壓了一大堆送不出去。”
嚴清怡猶豫片刻,“還是寄吧,家裡人收不到信怕是會擔心。”
夥計道:“那成,不過什麼時候送到沒準兒,興許到明年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