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黃昏的時候,趙霆在五軍營找到了林栝。
林栝被六個士兵圍在中間,正練習對戰。雖然他以一當六,卻絲毫沒慌亂之相,身形躲閃騰挪,然後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反擊回去。
北風呼嘯,殘陽似血。
夕陽的餘暉照在他身上,似乎被鍍上了一層金光,他束髮的緞帶被吹動,隨風飄揚不止。
趙霆靜靜地看著,心底生出一種後生可畏的感慨。
前幾天,林栝跟他提起往遼東去。
他是打算讓林栝去寧夏替他守著地盤的,自然不會同意。
林栝說,他的另外兩個女婿都在寧夏軍中,說話也各有份量,與其三人在一起紛爭,倒不如他另闢蹊徑到遼東趟出一條路,或許能夠遙相呼應彼此守望。
趙霆分辯不出林栝此話是真是假,可他這份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卻讓他動容,以致於連他被派往雲南都不覺得那麼排斥了。
或許他在雲南還能另外幹出一番氣象來。
趙霆一直等到林栝將六人一一擊敗,才走到近前,點頭讚道:“不錯。”
士兵認得是林栝的岳父,招呼一聲便識趣地離開。
林栝撿起地上棉帕,胡亂地擦把臉上汗珠,問道:“岳父找我有事?”
趙霆沉著臉,拍一下林栝肩頭,“阿清小產了。”
“小產?”林栝呆住,訝然地問:“她幾時有的孕?”
“郎中說快兩個月了,”趙霆嘆口氣,“你們也是,吵吵鬧鬧的也不記著日子。你一氣之下跑出來,阿清不放心,貿貿然跟著往外追,不留神被門檻絆著摔了一跤。都說一夜夫妻百夜恩,兩口子吵架哪有隔夜的仇……阿清剛失了孩子難過得不行,你回去看看吧。”
林栝沉默片刻,低聲應道:“好。”
趙惠清留在趙家養病。
剛進門,林栝就聞到一股濃郁的中藥味兒,而趙惠清頭髮散亂地躺在床上,臉上淚痕猶存脂粉未施,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林栝突然就想起自己生病臥床時,趙惠清陪在身邊喂他吃藥,陪他說話的情形,心底軟了軟,溫聲問道:“你還好吧,覺得怎麼樣?”
趙惠清又落了淚,委屈地說:“疼,肚子疼,膝蓋疼,身上也疼。”
林栝嘆一聲,“以後當心點兒,別冒冒失失的。”
“這裡的門檻比咱家門檻高,我氣急了頭沒當心,”趙惠清撇撇嘴,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相公以後別去找那個狐狸精了,咱們好好過日子,再生個孩子好不好?”
林栝心裡“咯噔”一聲,細細思量過這番話,心頭那絲憐憫頓時煙消雲散。索性拉一把椅子,在她床頭坐下,很鄭重地說:“惠清,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跟旁人沒有關係。那天我之所以去見她,是要給她個交待,畢竟是我虧欠了她……”
“你為什麼要給她交待?”趙惠清張口打斷他的話,“你們是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兒,所以才覺得虧欠她?”
林栝無語,再不打算解釋,默默地站起身,“你好生養病,我後天啟程去遼東,要準備一下。”
趙太太正端了藥碗進來,恰聽到兩人對話,賠笑道:“阿栝陪阿清把藥喝了,現在天色已晚,等明天再收拾也不遲。”
林栝垂眸,“我怕手腳不利索灑了藥,讓丫鬟伺候她。”說完大步離開。
“娘,你看看他,就這麼狠心對我,我還活著幹什麼,倒不如死了好,讓他後悔一輩子。”趙惠清氣惱不已,也不顧得燙,抬手將藥碗打翻在地上。
熬了一個多時辰才熬好的藥汁濺得滿地都是。
“阿清……”趙太太有些不滿地說:“你這是何苦來,早點吃藥養好身子也可以跟著阿栝去,現在你這般病懨懨的,他就是有心帶你也帶不了。”
趙惠清嗚嗚咽咽地說:“他已經被狐狸精迷了心竅,又哪裡還想得起我?”
趙家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林栝隻字未提。
倒是薛青昊前去送行時,只看到十幾個兵士不曾看到趙家人,多嘴問了句。
“在家裡已經道別了,沒必要再出來跟著受凍,”林栝簡單地解釋一句,轉換話題,“你先前說的還作不作數,等過兩年,到遼東找我?”
“當然作數!”薛青昊重重點頭,把短匕給他,又遞過手裡拎的包裹,“裡面是個兔毛護耳,我姐說遼東比寧夏更冷,在外頭站久了能把耳朵凍掉,就讓人做了這個。還有件灰鼠皮的坎肩,是在成衣鋪子買的,穿著能護住前心後背,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