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平氣道:“自然不是,大丈夫理當襟懷磊落,我陸某行事素來沒有不可告人之處。”
“表哥身正不怕影斜,對此訛語置之不理便是,何必計較出自何人?再說,我交往之人都是寒門女子,即便表哥知道,還能特特找上門尋個說法不成?倘若如此,那也算不上襟懷磊落了。”
陸安平一時語塞,情急下竟找不出話來反駁。
嚴清怡笑笑,屈膝福了福,“表哥且去忙,我著急回家,先行一步。”頭也不回地離開。
陸安平看著她筆直卻略顯單薄的背影,點點頭,“有意思!”
回到家,嚴清怡將袁秀才原話說了遍,薛氏嘆道:“既然如此也只能這樣了,好在袁先生還願意幫忙……我和了面,咱們晚上包餃子吃。”
濟南府有這樣的規矩,“送客餃子留客面”,給人送行的時候會包餃子,而接風的時候多是擀麵條。
嚴清怡想起分別在即,心頭頓時鼓脹脹的,酸澀得難受。
從芯子裡,她並非薛氏原生的女兒,可這十幾年,是薛氏辛辛苦苦地將她拉扯大,她生病時,薛氏煎藥餵飯,她害怕時,薛氏溫聲陪伴。
是薛氏庇護著她,給她一個家。
若不是惦記著前世的爹孃,她實在不想離開薛氏。
這一夜,薛氏哭哭啼啼囑咐她許多話,嚴清怡一遍遍地應著,好歹勸服著薛氏入睡。第二天,薛氏起了個絕早,擀出來兩碗麵,她一筷子未動,只不錯眼珠地看著嚴清怡吃。
嚴清怡食難下嚥,勉強吃完了。
剛過辰正,陸家丫鬟上門來請,薛氏紅著眼圈將嚴清怡送出衚衕口,又拉著大姨母叮囑半天。
大姨母無奈地道:“三妹儘可放心,我只把阿清看得跟我親生女兒一般,絕不會讓她少了半根毫毛。”
那邊二姨母在馬車裡摟著蔡如嬌更是哭成淚人似的。
大姨母見狀,索性做出副黑臉,讓丫鬟將二姨母請下去,大聲吩咐車伕駕車。
馬車啟動剎那,嚴清怡透過車簾縫隙,恍惚看到個熟悉的身影,她急忙撩起車簾往外看,果然,在路旁樹蔭下露出靛藍色衣衫的一角。
嚴清怡咬咬唇,下意識地摸了摸領口。
脖頸處,她用五彩絲線打了條細細的絡子,絡子的另一頭,那隻玉指環正貼合在胸口。
出城十里有處驛站,大姨母令馬車暫且停下來稍作休整,叫來兩個十四五歲的丫鬟對嚴清怡道:“以後她們兩個就跟著你。”
兩位丫鬟跪在地上齊聲道:“奴婢見過姑娘。”
嚴清怡謝過大姨母,親自將兩人扶起來,分別問了名字。
圓臉的叫做春蘭,長臉的叫秋菊,都是以前在大姨母屋裡服侍的。
大姨母又對蔡如嬌道:“你自家裡帶了兩個,用慣了的人暫且用著,等到京都之後再給你添兩個人,給阿清也添兩個。”
蔡如嬌眼圈仍紅著,哽咽著道:“謝謝大姨母。”
大姨母愛憐地替她擦把淚,“好孩子,不許再哭了,眼都腫了。難不成跟著大姨母就像進了火坑似的,這麼不樂意?”
蔡如嬌含淚笑道:“大姨母就會取笑人,我只是捨不得我娘。”
大姨母眼角掃一下嚴清怡,嚴清怡神色淡淡的,臉上半點淚痕都沒有。
大姨母暗歎聲,“也不知這位到底是心大還是心冷,都是頭一次離家,蔡如嬌哭得妝容都花了,她卻沒事人似的。”
歇息了半個時辰,略略用了些茶點,再度上路。
這次,嚴清怡與蔡如嬌一同坐進了大姨母那輛馬車。大姨母的馬車要寬敞些,裡面也擺著冰盆,並不覺得悶熱。
而陸安平兄弟三人則騎馬跟在車旁。
嚴清怡總算弄明白了,她們一行共八輛車,其中三輛是載人的,另外五輛裝著箱籠物品。因怕路上不太平,又另外請了車馬行的護衛隨行。
載人的這三輛,她們坐的是最舒服的,其餘八個丫鬟婆子擠一輛,另外空出一輛是怕萬一哪位少爺累了,可以隨時上去歇息。
連續幾日,每天都是清早啟程趕路,正午最熱的時候在客棧休息,等天氣稍涼了再繼續趕路。
嚴清怡坐在馬車上,雖然可以撩起車簾看外頭的風景,可一路除了樹就是草,再好的景色看久了也著實生膩。
第七天清早,終於到達了京都。
其時城門乍開,青黛色的城牆上架著重簷歇山屋頂的門樓,萬千道金黃色的光線照射在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