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正窸窸窣窣地穿衣裳。
上面是杏子紅的短衫,底下則是月白色羅裙。
是嚴清怡自己做的。
前世,她七歲開始拿針,十歲學著裁衣,等到議親的時候,穿戴出去的衣裳曾得不少夫人誇讚。這世,一來沒有時間,二來要藏拙,短衫跟羅裙都極簡單,只在衣襟跟裙襬處繡了幾片翠綠色的竹葉。
饒是如此,薛氏眼前也是一亮,讚道:“好看,這才有個姑娘家的模樣,以後就這麼穿……來,娘教你梳頭。”牽著她的手到了南屋。
南屋比北屋亮堂許多,靠牆擺了妝臺,上面放一架尺許見方的銅鏡。
薛氏將嚴清怡頭髮散開,一縷縷地梳順,“都是大姑娘了,以後多練練針黹女紅,學學梳妝打扮別在外頭跑了……我手頭還有兩隻鐲子一隻釵,值個二三十兩銀子,維持家裡生計綽綽有餘,就是給你置辦嫁妝也是富餘的。”
鏡子裡,薛氏目光溫婉動作輕柔。
嚴清怡吸口氣,悄聲道:“留著銀子給阿旻讀書,還有阿昊,以後成親還得再起幾間房屋。”
薛氏嘆一聲,略顯粗糙的手虛點著她腦門,“小小年紀心思怎這麼重?他們兩個都是男兒,好男不吃分家飯,需要什麼讓他們自個掙。你是姑娘家,應該嬌養著……”
話語一哽,竟是說不下去。
嚴清怡明白薛氏的意思。
她如今十一,及笄後很快要出嫁奉養公婆侍候夫婿,真正的好時光只有這短短的三五年。
如果能嫁到個忠厚人家還能過得安穩,如果所嫁非人……嚴清怡莫名有種直覺,薛氏應該知道了嚴其華跟孫氏那點子事情,否則不會突然這般傷感。
可知道又如何,自己沒有舅舅,兩個姨母又離得遠,鬧出來也沒人給薛氏撐腰,反而更是開罪了祖母以及嚴家人。
只能繼續裝聾昨夜地過日子。
默默嘆一聲,嚴清怡仰起小臉商量,“前兩天看到小倉那邊賣絹花,拳頭大的一朵能賣兩文錢,小點的三文錢兩朵,我想去綢緞店挑些碎布頭也做了賣,順道練練針線活兒……反正本錢有限,要是賣不出去就自己留著戴,娘說好不好?”
“你都說了這些個好處,我豈能攔著你不讓?”薛氏不假思索地應了,伸手攬住嚴清怡肩頭,眼中淚光點點,“要是娘能擔起這一家的職責來,也不至於讓你……你剛分家時,我忙得顧不上做飯,你還夠不到灶臺,踩著凳子去做飯,摔了個大跟頭,硬是一聲都沒吭……娘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有你這麼個懂事的閨女。”
嚴清怡歪著頭打趣道:“娘是想讓我在地上打著滾兒要新衣?”
“你呀,”薛氏終於露出笑顏,伸手在眼角抹了下,“我去煮麵,你叫那兩個懶蛋起床,都大天亮了。”說罷,掀了門簾出去。
嚴清怡將桌上梳篦等物收拾到妝盒裡,眸光無意識地落在銅鏡上。
鏡中的女子面板嫩白如同剛掰開的鮮藕,眼睛明亮得仿似天上的星子,而小巧的雙唇宛若春日枝頭盛開的桃花瓣,粉潤柔軟。
這一副容貌尤勝過她前世。
前世的孃親出身名門,也把她往溫婉賢淑裡教,家裡專門請了女夫子教授姐妹三人琴棋書畫經史子集。
這世她生在寒門,先前受過的教導猶在耳邊,卻更多了些堅韌與剛強。
正思量著,就聽外面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緊接著門簾被撩起,嚴其華闊步而入。
見到嚴清怡,嚴其華眸中露出明顯的驚豔,愣了下才恍然道:“哦,今天你生日,過完今天就滿十一了吧?”
嚴清怡心懷警惕,答聲“是”,恭敬地福了福,快步離開。
嚴其華瞧著兀自晃動的門簾,突然就笑了。
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此話當真不假,不知不覺中,自家閨女竟出落成小美人。
與薛氏當年不遑上下……
記得他初見薛氏是在曹家巷。
他打巷口路過,正見薛氏從座清雅氣派的三進宅院出來,差不多十三四歲的年紀,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穿條丁香色羅裙,身姿窈窕而輕盈,墨綠色的繡鞋蝴蝶般在羅裙下舞動
他看得移不開眼。
跟他一道打短工的曹元壯道:“傻了吧,這可是薛老兒的掌上明珠,以後是要招贅的……你不像我家裡就兄弟兩人,要是能當個上門女婿不錯,薛家這宅子還有這姑娘都是你的了。”
他立時心動,怎奈爹孃死活不同意,只得一拖再拖,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