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已經掛著五六根四寸來長的黃瓜,黃瓜身上長著細刺,頭上頂著黃色的小花,看著嫩生生的。
嚴清怡迫不及待地擰下一根,掰成兩半,“喀嚓”咬一口,一股帶著甜意的清亮沁入心肺。
剛咬兩口,就見厚厚的夾棉門簾被掀起,披著灰鼠皮斗篷的七爺闊步走入。
嚴清怡像是偷糖吃的孩子被抓了現行,臉色登時變得通紅,而手裡半根黃瓜就是明晃晃的證據,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七爺“哈哈”笑道:“我猜你就在這裡,是不是惦記好幾天了?”
嚴清怡瞪他一眼,“怎麼,不行嗎?”話出口忽然想起,這是她的家,黃瓜也是她讓人種的,她吃一根又怎樣,為什麼要心虛?
想到此,“喀嚓”又咬一口黃瓜。
七爺忍俊不禁,輕輕捏一下她鼓鼓的腮幫子,柔聲道:“媛媛,你真是……傻得可愛。”垂頭就著她的手也咬一口,“嗯,真是很鮮嫩的,等明年把花房再擴出一間,多種些菜蔬冬天吃。”
嚴清怡瞧著手裡的黃瓜發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變得如此親密?
她剩下的半盞茶,他會拿起來毫不猶豫地喝掉;他咬過半口的點心,她也會毫不嫌棄地嘗一口;她泡過腳的水,他會續上熱水接著泡。
原本在她看來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竟會變得理所當然順理成章。
就好像他們生來就是這樣地不分彼此。
等下過一場雪,再放晴,已是除夕。
七爺帶著嚴清怡進宮赴宴。
因為都是自家人,宴會沒擺在風華廳,而是設在坤寧宮的偏廳。
天剛擦黑,屋裡就掌了燈,周圍牆壁上嵌著的五子連珠宮燈也順次點亮,將不大的偏廳照得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萬皇后與康順帝坐在最上首的案几上,稍低頭就能看到緊挨著他們的七爺與嚴清怡。
嚴清怡今天是特意打扮過。
她穿了件大紅色滿池嬌的雲錦褙子,墨髮梳成如意髻,髮間戴著金鳳步搖,金鳳的眼睛用黑曜石鑲成,口裡銜著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紅寶石下面另綴了三串黃豆粒大小的紅寶石,行動間,寶石隨之搖晃,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襯著她的肌膚潤澤如玉。
相較旁邊恭王妃滿臉的刻薄和定王妃滿臉的憔悴,嚴清怡容光煥發神采飛揚,尤其與清貴儒雅的七爺坐在一起,猶如日月輝映相得益彰。
萬皇后感慨不已。
原本她以為出身寒門的嚴清怡只是顆灰頭土臉的鵝卵石,沒想到卻是蒙了塵的明珠,只要拭去表面的塵土,就會散發出瑩瑩光華。
可見還是七爺的眼光好。
萬皇后不由抿嘴淺笑,溫和地看向嚴清怡,“你身子不方便,不用太過拘謹,怎麼舒服怎麼來。”
嚴清怡應聲好,回頭請宮女多拿來兩隻棉墊,神情坦然地由跪坐改成了盤坐。
宮宴過後,七爺與嚴清怡早早告辭回府。
邱姑姑已經吩咐人和好了面,剁好了餃子餡。
嚴清怡跟七爺分別坐在案板兩邊,七爺擀皮,嚴清怡包,很快包出一蓋簾餃子。
臨近子時,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了出來。
兩人一人一碟相對而坐。
聽著外頭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看著面前明媚嬌豔的小女人,七爺眉梢眼底盡是歡喜。
燭光搖曳中,突然就想起,多年前的夏日,他在濟南府淨心樓歇腳,一時興起吟誦了前朝詩人的詩作。羅雁回以為他想吃杏子,推開窗欞叫了一個賣杏子的小童上來。
誰曾想到,那個賣杏子的小童竟然會成為自己的妻?
七爺臉上不由綻出溫柔的笑容。
時光匆匆而過,二月二,龍抬頭,魏欣生了個六斤四兩的千金。
何夫人開心得合不攏嘴。
當年她一連生了三個兒子,好容易才得到何若薰這個閨女,現在魏欣卻頭一胎就給她生了個寶貝孫女。
魏欣本以為何夫人說喜歡姑娘只是寬她的心,現在看出是真喜歡,也便放了心。
洗三那天因下著雨雪,七爺沒讓嚴清怡去,只讓辛姑姑代替她添了盆。
滿月禮那天,嚴清怡挺著肚子親自去了,死乞白賴地搶了個乾孃的名頭。
待到百歲,嚴清怡身子已經很沉重了。
隨著胎兒一天天長大,她的食量卻漸漸小了,原本長出來的肉又都瘦了回去,可肚子卻鼓得老高,顯得頭重腳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