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笑容輕蔑:“說是慈悲,其實也不過是為了修成己身之道而獨善其身。若是如此,佛子所謂的‘一日行善,其心不純;日日為善,瑕疵不存’也不過是冠冕堂皇之言,你們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為了求得善報,修成佛果。而佛子你不願為芸芸蒼生揹負業障,反而一昧勸人壓抑本性,說什麼‘不守戒律無妨,守戒律則可修成善果’,說得好聽,但是為了不沾染業障還不是要強壓天性?他人欺辱到頭上還不是要忍?高高在上的佛子可有給過他人選擇嗎?而既然要逼迫世人強壓天性,那又談何而來的釋然與放手?還是說佛門情緣將隱忍與釋然混為一談?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過是笑話一場。”
旁聽的眾人心中不免感到一陣膽寒,原來苦蘊魔尊從一開始就在給佛子下套,這三個問題的答案串聯在一起,竟成了讓人無路可逃的羅網。
如果魔尊從一開始便提出“殺人即是渡惡”,那佛子定然有千百種言論抨擊他的思想觀念,但是魔尊卻劍走偏鋒,提出了“身負業障”的理念。
魔尊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告訴佛子——隱忍不是釋然更不是放手,一昧奉勸世人以忍為德,為何你不為他們揹負殺人惡業,以身墜阿鼻為代價而渡化眾生。
魔尊承認殺人是錯誤的,是沾惹業障的,但是他的觀念毒就毒在渡化眾生之上,以毀了佛子為代價來成全千千萬萬執迷不悟之人。
若佛子應了,那必然身染殺業,日後墮入無盡苦海,生不如死;若佛子不應,那便坐實了“佛門之基自相矛盾,而佛子善心不純”的詭辯之論。
這種“捨己為人”的理念放在道教任何一人的身上都只會成為一場笑話,但是如果是立下發心普渡眾生的佛子,卻反而會動搖那顆悲憫蒼生的佛心。
在眾人的矚目與注視之下,清淨潔白一如佛前蓮華的佛子雙手合十,微微垂眸,陷入了沉思。
那雙從誕生之初便顯得過分清澈的眼眸裡,第一次染上了迷茫之色。
芬陀利捫心自問,他願意為了天下蒼生身染業障,永墜阿鼻嗎?
——願意的。
只要塵世無垢無塵,世人不再煎熬於苦痛,即便再微末的生靈都能幸福安生,便是把他四分五裂喂予妖魔,又有何妨?
佛子山海難移一如磐石般的佛心,劇烈地動搖了起來。
“閣下此言差矣。”
一道給眾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聲突兀地響起,竟無人知曉它從何處而來,神秘莫測,彷彿天外之音。
喬奈唇角智珠在握的笑容微微一淡,他眯起一雙猩紅的血眸,目光在場中四處掃射,卻始終沒有發現聲音的主人。
正如易塵忌憚喬奈一般,喬奈對這位三言兩語便點破迷障的神秘女子亦心有提防,眼見對方要壞他好事,喬奈趕忙出聲道:
“閣下究竟是何人?我等共聚蒼山一同論道,閣下卻始終藏頭露尾不以真身示眾,未免也太不將天下人放在眼底了吧?”
魔尊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道德綁架,將蒼山上的問道者一同綁上了“天下人”這艘賊船,就為了逼迫這蟄伏於暗處的敵人顯出真形來。
才剛剛睡醒就被元機一聲叫喚嚇得急忙入群一窺究竟的易塵沉默了一瞬,不得不牙疼地重新鞏固了一遍自己小仙女的身份。
“在下道號……易塵,身份所致,不能親身而往,在下亦心頭抱憾。”
易塵忍不住捂住了臉,簡直不敢想象群裡整整五百人看見她那個“小仙女”頭銜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番光景了。
“小一”是易塵的乳名,小的時候父親經常會這麼稱呼她,而易塵長大之後給自己取了個網名叫“一衣帶水”,那天鬼使神差地就將乳名當做化名告訴了七位友人。
但是如今面對著五百多位陌生人,易塵就是心在大都沒辦法接受所有人都喊她乳名的局面,這一時半會兒的也想不出像樣的道號,乾脆就用了自己的名字。
日月為易,陰陽也;塵,久也——其名便為‘日月長久’之意。易塵偶爾也會想,父親和她都不約而同地修了道,或許也是因為緣分所致了。
易塵自報名號之後就準備將身陷囹圄的呆瓜佛子給抱走,但魔尊哪裡能讓她如願,他自恃身份不願與易塵爭吵,身旁卻自有小弟代勞:
“我等遠道而來,登上九千九百九十九階臺階方才到達蒼山雲頂以示我等對道主之敬意,閣下不親身而至,何談論道?如此不敬道主,不配開口!”
易塵不明所以,還沒弄清楚這裡面的門道,群裡卻突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