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清一時心生憐惜,便柔聲道:“無妨,這都是人之常情。倒是顧某失禮,讓姑娘回憶起了傷心事,真是不該。”
宋依依笑著搖頭,“將軍過逾了,那些對於依依來說,其實是很珍貴的回憶。家父姓宋名常有,生前是破甲營中一名最普通的步行兵。因為有腿疾,所以根本無法隨著其他人上戰場與敵人廝殺,但將軍和其他人並不嫌棄他,還讓他安心留守營中。家父善炊,便在營中當起了不算火頭兵的火頭兵。”
顧臨清微微頜首,道:“原來如此……”
宋依依“嗯”了一聲,接著道:“賜田回鄉之後,家父一直感念將軍的恩德。家中兩位兄長也替家父從了軍,一直跟隨著聞清將軍,出生入死,保家衛國。而家父直到去世前尚惦念著將軍,吩咐依依若有機會,一定要替他報答將軍的恩情。”
顧臨清越聽心情越沉重,他看著宋依依,語重心長的道:
“當時顧某身為軍中統帥,體恤下屬本是理所應當的事,若說有恩,也是天子之恩,顧某隻是遵從當時的條例罷了。更何況姑娘兩位哥哥已經代父從軍,奮勇殺敵也算是一種報答,所以姑娘大可不必再做什麼——”
宋依依眼一垂,眉一蹙,失落的問道:
“將軍是在嫌棄依依是女流之輩,不能如同兄長一般上陣殺敵麼?”
“當然不是!”顧臨清連忙解釋。
“那,將軍是覺得依依太過小題大做,給將軍帶來了困擾?”
“姑娘多慮了……”面對宋依依這類手無寸鐵卻能言會道的女子,顧臨清打不得,罵不得,強制不得,也教訓不得,讓他不得不有些頭大。
“將軍不必為難了。”
宋依依低下頭不再看他,“依依獨身一人趕來王都,不過也就是想看看將軍到底過得好不好。因緣際會打聽到將軍失意於平陽役,還被不知道真相的百姓冤枉,所以才四處打探,想要為將軍鳴不平,誰知……算了,依依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既然此行給將軍添了麻煩,那依依就該從哪兒來再回哪兒去,回家之後,依依便聽從後母之命,嫁為老翁妾……”
後母,還有妾……這是怎麼回事?
顧臨清突然憶起她之前穿白綢裙的模樣,後來又突然換了身行頭,碰傷了鼻子也不捨得花錢去看大夫,難道,她還另有隱情不成?
“宋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宋依依看著顧臨清此時的神態,簡直與之前那位成衣店的老闆娘一模一樣,不過於老闆娘相比少了幾分八卦,多了幾分擔憂。
她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顧臨清,一雙眸子盈盈含淚,“我是逃婚出來的,後孃要把我賣給一個七十歲的老財主做小妾……”
……
賭坊內,賭客漸漸多了起來,魏二孃不必再去熱場,便為自己沏了壺鐵觀音,一個人坐在牆角邊的一張小方桌上自斟自飲,很是悠然自得。
三杯茶下肚,賭坊門口出現了顧臨清和宋依依的身影。
魏二孃衝他們招招手,笑問道:“二位的事情都說完了?”
宋依依看了顧臨清一眼,點頭道:“二孃,我和顧大哥已經商量好了,賭約原本是你和顧大哥的,我就只觀戰,不攙和了。”
二人相攜而歸,魏二孃並不意外,但宋依依一口一個“顧大哥”到讓她有些側目。她與顧臨清相識幾年,從未見他與誰家女子這般熟絡過,這個姓宋的小丫頭倒有些本事……
“臨清,聽宋姑娘這麼說來,你是準備要和二孃賭上一賭了?”
魏二孃食指挑起耳前一縷發,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句“臨清”叫的很是親切。
魏二孃的曖昧引起了宋依依的注意,但顧臨清卻好似平常一般神態自若,眉眼之間彷彿已經見怪不怪了:
“二孃,顧某跟你一賭。若是賭輸了,顧某任憑你開條件;但若是僥倖讓顧某贏了,則要勞煩你告訴顧某江流最後的下落。顧某生要見人,死要見墳!”
“好!”
魏二孃答應的很是痛快,“若你贏了,我不僅告訴你他的下落,還親自帶你去見他……但你要是輸了,我就要向你取一件‘東西’。”
東西……
顧臨清微微皺眉,正要詢問時,卻被宋依依搶了先:
“二孃要問顧大哥取什麼東西?”
魏二孃勾唇輕笑,抬起食指指著顧臨清的胸口,道了一個字:“它”。
宋依依不解,魏二孃指著顧臨清心臟的位置到底代表著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