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本就虛弱得緊,這會兒怒火攻心,天啟帝宛如強弩末矢,張著嘴“啊啊”叫著,竟是一句完整的話都無法吐出。
他一一掃過跪倒在地上的人,有他曾經賴以信任的心腹,有他平日裡就十分不喜的頑固大臣,但無論是誰,都匍匐著一聲聲喊著同一句話。
“恭送皇上賓天!”
“恭送皇上賓天!”
“恭送皇上賓天!”
……
一句一句,響徹大殿。
莫藍鳶倚靠在殿門口,冷眼旁觀。
他靜靜注視著高揚著下巴的柳丞相,竭力控制著大口大口喘氣的天啟帝,還有口中高喊著恭送皇上的朝臣,薄唇輕不可微地勾了勾。
若是此刻有人回頭,定能看到他的表情,是掌控一切的狂傲。
可惜,沒有人注意到。
“佞臣……你們……你們竟敢……”好不容易終於可以說出話來,他猛地想起在柳丞相等人來之前禁衛營龐統就在他身邊,這會兒一直不曾開口,他下意識地便把他遺忘了。
如同絕境中找到了救命稻草,天啟帝眼中猛地迸發出一絲光亮,胡亂瞟了幾眼就很輕易尋到了站在距離莫藍鳶不遠處的龐統,他穿著黑色盔甲,一手按著刀柄處,一動不動站在那裡。
“龐統,把這些佞臣賊子給朕……給朕拿下!”他張開手,似乎要就此抓住這唯一的希望。
然而,掌心觸及的只有冰冷的空氣。
龐統對他的呼聲恍若未聞,靜靜保持著那個姿勢不曾動過半步,如同一座沒有生命力的雕塑。
他突然意識到不對勁,深深擰著眉頭喊了一句:“龐統!你聾了嗎!”
無人回應他。
在耳畔響起的,只有大臣們那一句句刺耳又清晰的:“臣等恭送皇上賓天!”
腦海中閃過些什麼,他的身體抖如篩糠,驚恐地望著嘴角揚起笑容的柳丞相:“你——”
後面再也說不下去。
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柳丞相輕哼一聲:“皇上,抱歉啊,你的禁衛營早已是臣服於我。”
渾身的力氣在剎那間消散,天啟帝頹然垂下肩膀。
柳丞相見狀只是輕蔑地笑了笑,頭也未抬,衝後面揚了揚手。
早已有所準備的一名內侍立即小步上前,端著的托盤上盛放著一隻小小的白瓷碗,裡面的黑色藥汁隨著他的走動輕輕晃盪著,掀起輕微的漣漪。
看到這一幕,天啟帝仿如枯竭的湖水的眼裡閃過一抹恐懼。
裡面的東西是什麼,不言而喻。
“還不快給皇上服藥,他已經病得神志不清了!”柳丞相揚聲道。
隨著他的一揚手,兩名侍衛面無表情走上前,一人端著藥碗,一人就要捏住天啟帝的嘴,準備強行往他的嘴裡灌——
“叮——”
眼看那些藥汁就要被倒入天啟帝的口中,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手抽出侍衛挎在腰間的金刀,跌跌撞撞站了起來。
“滾開!”
尖利的刀尖正對著自己,兩名侍衛出於自我保護,下意識地就往後退去。
“誰敢動朕一下,朕就要他的命!”說這話的時候,如同為了驗證他的話的真偽,天啟帝扭曲著臉孔抬手就把離得最近的一名大臣的腦袋砍下。
“噗——”
鮮血四濺。
那名大臣的頭骨碌碌掉落在地,甚至連半個字都來不及出口就直挺挺倒下。
被濺了一身血的幾名文臣驚慌地喊叫出聲,忙不迭爬起來往後退去。
柳丞相原本未將搶了刀的天啟帝放在眼裡,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沒用的東西!你們都傻了不成!”看到兩名要喂藥的侍衛連連退步,柳丞相勃然大怒。“還不快把他制服!”
“你們敢!”天啟帝胡亂揮舞著刀。
他本就曾經習武,如今或許是因為到了絕望的關頭,反倒什麼都不怕,硬撐著一口氣,如同復燃的死灰,一時間竟是無人敢靠近他,紛紛退到了大殿門口。
“皇……皇上……”黃公公啞聲喚了一聲。
天啟帝口中大喊著“殺”,刀鋒帶起的凜冽勁風四處流溢,而在他身前兩步遠的一盞燭臺被砍到,“哐當”一聲墜落在地,燃燒著的蠟燭很快就把燈罩點燃,緊接著火舌捲起垂下的層層疊疊的黃色帷幔。
“轟”地一聲,殿中起了大火。
這一變故來得太突然,一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