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完全是靠著自己的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甚至是極為玄妙,看不見摸不著的氣質,來詮釋著這幾個人格。
這是很炫耀的手法,因為並不是每個演員都能做到這一點的,如果換了另一個演員來,這一段有可能淪為笑話:不管你怎麼擠眉弄眼,在沒有服裝、髮型和妝容為手段的前提下,觀眾都無法區分各個人格,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反覆善變的女人在發神經。那麼影片營造的氛圍毀於一旦不說,演員本身也會被視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大衛有信心讓珍妮這麼演,最後還真的這麼剪出來了,珍妮也能處理到讓觀眾——她和克里斯托弗——都能在第一時間認出這個人格是什麼名字和性格,那已經是完全說明了她的實力。畢竟她不但要演出區別,還要保證在之前各人格短暫的出場時間裡讓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可以和這一段裡的人格對得上號,不至於產生混淆。
如果把兩人的表演基呼叫音樂表示的話,羅傑的華彩段出現在開頭,克里斯托弗充分地利用了以他為主視角的機會,貪婪地霸佔了觀眾的注意力,描繪出了羅傑的人物小傳,讓這個角色立了起來,而莎莉的表演在開始只是零散的音符,但戴芮變成金妮開始,她的音調上揚了,到了這一幕則成了波瀾壯闊的華彩段——按照珍妮對劇本的記憶,一直到影片結束,她都會是故事的中心,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所有人都認為莎莉是絕對主角,擔憂這個故事對於克里斯托弗吸引力不大的原因。
不過,克里斯托弗的確實力非凡,不管他怎麼說,反正在這部戲裡,他是硬生生地掙出了自己的存在感,如果換個演員來演的話,在剛才莎莉的連續變身裡,觀眾的注意力會完全被莎莉吸引,而羅傑的反應會被他們本能的忽略,而不是像剛才那樣,需要兩邊輪流注意,不但注意莎莉的變身,也要注意羅傑對於各個人格的反應。他對戴芮的欲。望引來了貝蕾,但他對貝蕾的欲。望卻被自己迴避而剋制……
雖然並不是碾壓,而呈現出雙方抗衡的態勢,但珍妮並未感到遺憾,反而還有些慶幸——如果羅傑演技平淡的話,劇情開頭的節奏就會慢到讓人難以忍受,除非大衛換個剪輯思路,不然影片開頭肯定會成為敗筆。實際上,拋開作為演員的私心來說,任何一部影片當然都是演員演技越高越好,互相飆戲的火花四射能有效地提升觀影時的緊繃感,這對電影本身是很有利的。
“已經快一個小時了,才演到警察登門,粗剪版起碼有三小時吧?”她看了看手錶,抽了一張紙巾摁掉了額前的汗跡,見克里斯托弗不放過地挑眉看著自己,這才舉手投降,“好吧,雖然貝蕾這些人格的厚重度和羅傑無法相比,但那一段快速切換效果還是不錯的。”
“聽起來你還對自己的表演不太滿意?”克里斯托弗語氣奇怪的問,“我一直有種感覺,好像除了莎莉以外,你對餘下幾個人格的表演都不太……我不知道,不太自信?不,不太熱情,是嗎?”
“只是……”珍妮有點心虛了,克里斯有時候細心得讓人害怕——不過無論如何,她的性格的確是不會為金手指帶來的好效果而滿意的,也許那一段快速換臉在別人看來是神乎其技,但對珍妮來說,演藝空間裡金手指切換一下就好了,為了莎莉設計的暈眩時間正好拿來選片,根本連一點難度都沒有。她要為此自豪不已的話,那就不是她了。
她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了過去,“只是我覺得這幾個人格我處理得還是有些平面和割裂,不像是羅傑,你處理得渾厚深沉,在深度上只有莎莉能和你相比——所以的確,我對於這幾個人格的表演不太興奮。”
克里斯嘖了幾聲,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怎麼辦,我更喜歡你了,J。J——你簡直和我一樣永遠貪得無厭,根本不知道滿足該怎麼寫。”
他開啟水瓶喝了幾口,“你已經有了簡直說得上神奇的多樣演技,但卻還羨慕別人的深度和厚重——就像是我也極為羨慕你的天賦,對於羅傑的厚實反而不屑一顧,我們輕率地對待我們現有的,總是眼饞別人的成就……像你我這樣的人,通常很難感到幸福。”
珍妮不知道克里斯托弗說得是對是錯,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如果能憑藉實力完全演出這五個人格,剛才會不會就心滿意足,笑眯眯地欣賞自己的表演。她笑了笑,“不過,這樣的人往往會取得比別人更高的成就,不是嗎?”
“是啊,”克里斯托弗聳了聳肩,“飢。渴、飢。渴,永遠停歇不了的飢。渴,取得的成就轉眼就會被拋在腦後,他們的眼神永遠都盯著更高的地方……直到他們停下來之前,他們是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爬了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