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穿這層意思,雁遊愈發敬重莫老。老人家是實在人,施恩不圖報,不像有些人,一點點芝麻綠豆的小恩小惠就叫嚷得天下皆知,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他沒有點破莫老的意思。注視著名片上“莫平江”三個大字,鄭重地說道:“我一定不辜負莫老的心意。”
“我相信你。”莫老微笑著握了一下他的手,旋即鬆開:“聊了這麼長時間,天都快黑了,你就陪我這老頭子吃頓晚飯吧。”
“您說哪裡話,是我跟著您蹭吃蹭喝才對。”雁遊打趣道。
乘著轎車,三人來到一家叫做東興樓的飯店。這家店源於清順朝,專營家常菜,號稱是最地道的四九城風味。
莫老難得回國,自然要撿著家鄉的特色來點,但這幾天吃遍了各處有名的飯館都不滿意。少頃菜餚上桌,他先挾了一筷抓炒雞絲,略略一嘗,立即遺憾地搖頭:“唉,不是當年那個味兒囉。炒菜不但火侯要到,食材更要用心料理。現在的師傅都做不到以前那樣精細,老風味兒都斷了傳承了。”
雁遊當年也隨客人多次光顧過未曾改建的東興樓。對他而言,那只是一兩個月之前的事,所以他對酒樓的特色菜餚味道也記得很真切。
當下拿了一塊店裡的招牌棗泥方圃,只咬了一口,便皺了皺眉:“是不對了,甜得發膩。”
“喲,還真是這樣。”莫老跟著嚐了嚐,也是大皺眉頭,不過心裡卻愈發篤定雁游來歷不凡。
須知這四九城裡的老輩人最是講究,但講究也分三六九等。就拿這東興樓的菜品來說,偶然吃上一次兩次的人,根本分辨不出味道有哪裡不同。只有熟客才能嚐出是老師傅掌的勺,還是新徒弟上的灶。而以前戰亂時,普通人家都是千萬百計從牙縫裡摳錢,很少捨得下館子。能做這酒樓熟客的,肯定家底不薄。
他猜測,多半是雁遊小時候隨著長輩常來店裡。那時候老師傅還在,所以記住了味道,哪怕之後家道中落也沒忘記。
他早先入為主地給雁遊打上了落魄子弟的標籤。卻因為常年居於港島,對內地不太了爭,沒有想到以雁遊的年紀,記事那會兒正是拔亂反正的前夕,無數人瞪大眼珠子等著揪身邊人的小辮子立功,哪怕私下有錢,普通人也不敢下館子大吃大喝,免得犯錯誤。
雁遊不知莫老已將他的來歷猜對了一半。見莫老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還以為是為沒吃到記憶裡的味道暗自遺憾,便說道:“莫老,我會做幾樣小菜,味道還算過得去。如果您不嫌棄,我給您做兩個?”
“真的?”莫老眼前一亮,“雁遊,你會燒什麼菜?”
“都是家常菜,以爆炒為主。”
雁遊早年貧困潦倒時,必須得自己做飯。那時候可沒什麼講究,買得起什麼吃什麼。後來條件漸漸好了,加上他又是喜歡什麼就想學精學透的性子,逮著機會便向名廚們請教竅門。
雖然人家不可能把家傳絕活兒都透底,但話裡露出的那一分兩分,已足夠雁遊練出一身好廚藝。雖然整治不了宮廷大宴,但家宴小聚卻是不在話下。
莫老興致勃勃地說道:“家常菜做得好了才是真本事。小雁,你就再給我做份抓炒雞絲和生炒鴨片來。”
“沒問題。”
客人剛動了筷卻要自己上灶,這在東興樓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服務員本來還覺得這桌客人有病,一俟小方亮出華僑的身份,馬上堆起笑臉,說服廚師把廚房讓了出來。
等雁遊走進廚房,站在門口、腰身快趕得上汽油桶的廚師馬上小聲唾了一口,悄悄罵道:“德性!端什麼臭架子!我倒要看他能整治出什麼山珍海味來。”
“師傅,他好像也要做抓炒雞絲。”還沒出師的學徒工偷偷往裡張望著:“咦,雞絲下鍋前還得過佐料?師傅,這和你教我的不一樣……”
“你看不上我,你認他做師傅去啊!”
感覺到師傅的怒火,小徒弟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什麼,眼珠卻一直隨著雁遊的動作打轉,好奇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少年能炒出什麼菜來。
片刻的功夫,隨著熱油下鍋、大火翻炒的滋啦聲,空氣裡頓時瀰漫著一股鮮香難言的味道。小徒弟不由自主吸溜了一口口水,剛要說話,卻見雁遊已經端著托盤走了出來。
盤裡的菜餚色澤鮮亮,香氣撲鼻,與之前飯店做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但那份量卻是極少,中等的白盤裡只有幾筷子菜,還不夠個大肚客人吃兩口的。小徒弟正想詢問原因,雁遊已經走回了包廂。
“師傅,要不……咱們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