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能是缺少文化認同感,他覺得國外的器件匠氣太重,不如本國的靈動有意趣。洋畫雖然好看,但也不符合他的審美。
他秉持的這種觀點,當時在圈子裡算是主流。連那些在華夏倒騰古玩回國的外國商人也承認這點,並且直言東方古物有一種神秘而不可言說的美,在他們國家大受歡迎。
雁遊怎麼也沒想到,幾十年後的今天,竟會有所謂外國專家振振有辭地貶低華夏古玩,而且理由還那麼站不住腳。
但更可悲的是,這站不住腳的理由竟會民眾認可接受,掀起一波降價潮,這才是最荒謬的。
該怪誰呢?是幾十年的積弱讓大家有意無意間習慣性否定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還是學習了西方科學技術,就認為西方一切皆美好?
雁遊無暇深究這些更深層次的東西,因為當務之急,還是要揭穿鍾家的陰謀,化解這場撼動整個圈子的危機。
安撫了英老幾句,又取過老人家翻譯的那兩篇文章快速看完。沉吟片刻,雁遊便將徐大財說以前鍾氏經營的收購公司就曾有過壓價行為之事說了一遍,末了說道:“據我和慕容調查,這姓鐘的和上次試圖陷害您的人脫不了干係。現在這麼做,我認為多半是想攪渾水大撈一筆。我對國外的圈子不瞭解,您知不知道,發表文章的人身份是什麼?刊登文章的雜誌是否權威?”
英老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雁遊只稍稍一提,他立即反應過來,怒氣一斂,警覺道:“你是說,這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故意操控?而且你們已經調查出來、那人姓鍾?”
“是,我懷疑他是鍾思勉的後代。”
其實不是懷疑,而是確鑿無疑。但雁遊沒有辦法解釋自己是怎麼確認的,所以只能說得含糊。橫豎只要追查下去,其他人必然也能證實這點。
“鍾思勉?”英老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默唸了幾遍,終於想了起來:“這是我小時候,四九城裡一個專幫洋人跑腿的傢伙。後來巴結上一個有點勢力的洋人,在解放前夕跑到日不落去了。你是從你師傅那裡知道這個人的吧?”
以英老的身家人脈,當年出國不過一句話的事,但他卻選擇留在大陸,顯見對國家感情很深。那些像慕容端、裴修遠一樣為了家小考慮、不得不遷居的老朋友他可以體諒。但像鍾思勉這種奉承討好洋人給自己撈前程的,他卻看不上眼。
見雁遊點頭,英老冷笑了一聲:“如果是此人後代,同外國人勾三搭四地弄鬼,倒也說得通。嘿嘿,先前我還以為是偶然,現在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好辦了。他們敢質疑,我就不會反駁麼?我這就找朋友打聽打聽這幾個人的來頭,順便找找他們的小辮子——慕容灰,今晚你留下來,幫我潤色英文稿子。”
同雁遊這關門弟子一樣,英老也是實幹派。找準方向後便不再發無謂的火,而是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來一次學術掐架。
“我也來幫忙吧。對了,咱們先吃了晚飯再工作,不然您身體受不了。”
“唔,也好。”
英老把剛才生氣揉皺的資料撫平放回桌上,順便叫保姆來收拾灑翻的墨水。自己則趁著換衣服和吃飯的時候,在心裡起草腹稿,想想稿子該怎麼寫,如何不帶一個髒字把那群別有用心的文化打手罵個狗血淋頭。
保姆早做好了飯,只是剛才見他們工作專注,不敢打擾。這會兒稍做加熱,很快便端了上來。三人圍著飯桌吃得正得香,忽然又有客人造訪,卻是一身酒氣的陳博彝。
同英老相比,年紀小了快二十歲的陳博彝沒有那麼多複雜的經歷,而且畢竟不是古玩專業的,所以遇上這事只覺束手無策,第一反應是借酒消愁。同鄭光頭他們一起在酒局上罵了許久的娘,才覺得心裡鬱氣稍平。
學校給教授們分的房子都在這一帶,陳博彝就住在英老家後面。帶著三四分醉意回來後,見英家還亮著燈。想想雁遊和慕容灰一起跑來找老人商議,指不定已經有了對策,便抱著萬一的希望來敲門。
他還沒醉得徹底,見這爺仨現在才吃飯,便不好意思打擾,徑自坐到旁邊喝茶等待。
慕容灰看見他,順口問了一句自己拉去的那客戶有沒有成交,卻引得陳博彝連連搖頭:“那人不地道。他看上了燕耳尊,我明確告訴他這是仿品,我要自己留著做紀念,他卻還是糾纏不休。而且還給不上價,一個勁兒地嚷嚷古玩降價了,要我低價賣給他。嘮叨了很久見我不搭理他,又留下張名片,說讓我想通了去找他。”
這年頭名片還挺少見,私人有名片的就更少了。雖然陳博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