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算很大,有三四間屋子,許是因為要大婚,每間屋子的窗上都貼著紅色的喜字。
女孩將她帶到了一間廂房裡,裡面靠窗正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她身量小巧,長得清秀文靜,手裡拿著一雙繡鞋,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繡著。
見有人進來,她迅速地抹了抹眼淚,眼睛有很明顯地紅腫,似乎是哭過。
“請問你是?”小芙的聲音很清脆悅耳,因為哭過,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南曦忙說了來意,將衣服攤開在桌子上。
小芙看著喜服上繡好了一半的金色繡圖,眼淚啪嗒地又落了下來。
跟在她身邊的女孩忙遞了個帕子過去,焦急地道。
“哎呀,小芙姑,你別哭了,再哭眼睛都要瞎了。”
小芙壓抑著聲音,顫抖地道:“喜服這麼美,可是不是跟他一起穿,又有什麼用。我還如死了算了。”
南曦眨巴眨巴眼睛,這裡面,似乎有什麼故事。
“可是這親事老早就定了,彩禮都收了,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再說了,那貨郎有什麼好的,家徒四壁,還是個孤兒,你嫁過去,跟著他喝西北風麼?你都沒有下過地,這手也沒沾過重活,舅爺這麼疼你,怎麼捨得讓你去受苦。”女孩口齒伶俐地說了一通。
見小芙還是默默抹淚,她眼睛咕嚕一轉,又開始勸:“那個王陽新我都幫你看過了,不過是有點胖有點矮,臉長得白白胖胖可討喜了。他家裡有好幾十畝地,不愁吃不愁喝,不會虧待你的。”
小芙聽著,忍不住抬手打了她胳膊一下:“小惠你閉嘴,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個王陽新是什麼人,胖得跟豬一樣,整天不學無術遊手好閒,聽說還跟他家長工的女兒有什麼牽扯。我才不要嫁過去,我要跟潘西私奔!”
一聽到私奔,小惠的眼睛就瞪大了:“小姑,你別衝動。”
但是小芙已經不管不顧了,抬頭不好意思地對南曦道:“讓你看笑話了。你剛剛來沒有人看見吧,能不能幫我帶封信給潘西。”
潘西就是那貨郎。
小芙拿出筆墨快速地寫了封信,然後湊到南曦耳邊低聲道。
“家裡看著不讓我出去,你把這信給他,如果他也有意,就讓他後天戌時在橋外後山老地方等我,我一定會到。”
小惠想湊過來聽時,小芙已經說完了,她將桌上的衣服收拾起來,塞回了南曦懷裡。
“繡的很好,就這樣吧,不需要改動了。謝謝阿香嫂。”
那邊小惠又想知道小芙說了什麼,纏著她問,但是小芙幾句話就將她打發了。
南曦揣著一封信,心情有些複雜地回去了。
包辦婚姻啊這是。
到家之後,她將事情簡略地跟阿香嫂說了說,沒想到阿香嫂對這件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沒見過潘西,他是個貨郎,經常返於附近村落,收些山貨賣到城裡,再從城裡買些新鮮玩意帶回來,我這些需要的東西,都是找他幫忙代賣的。他人實誠又能幹,跟小芙也是自小就認識。村裡的孩子,哪一個不是跟在他屁股後頭跑的。”阿香嫂攏了攏頭髮。
“但是小芙自小就跟王陽新訂了親,那是隔壁村財主的兒子,但他就是個沒用的草包而已。小芙跟潘西在一起的事被家人發現了,這婚事就提前了。潘西前些日子被人打傷了,也不知道傷好點了沒有。”
阿香嫂讓嫂子拿出一件簇新的男式外衫道:“我不太放心,他一直在家,卻好些日子沒出來了,你把這件衣服送去給潘西,就說是他前些日子定做的,再去夏大夫那裡拿些傷藥一併帶過去。”
南曦點點頭,沒坐多久,就又趕緊離開了。
貨郎家也靠近河邊,但在河的末尾處,房子也不是很大,有個小小的院子,院牆已經很破敗,像是許久未修的樣子。
南曦敲門,許久也沒聽見人應答,推了推門,並沒有鎖。
她進去,發現院子裡荒草蕪雜。房屋的窗子有些破損,往裡看去,一片黑暗,看不出有沒有人在。
裡屋的門也沒有鎖,南曦小心地走進去,屋中有股長時間沒活人氣息的陰冷感。
她靠近床,發現床上正趴著一個人,那人頭髮散亂,衣服上隱約可見紅色血跡,淡淡的鐵鏽味隱隱傳來。
“潘西?”南曦喊道。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似乎是沒聽到一樣。
“潘西,小芙讓我帶信給你。”南曦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