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西園,他連夜派人去查。
徹夜未眠,腸子都悔青。
是他大意了。本來以為來的是個細作,卻不想是皇帝的女人。
她不是為別人,是為她自己的似錦前程接近他。如今他回過神來,發現她每一步都算得極好,挖好了坑等著他往下跳。
先是靠近他,利用他英雄救美的善良,後來為了維護她自己的清白,她又說要做尼姑。是啊,做尼姑,她的男人是皇帝,她怎麼會委身他人。
難怪被他拉個小手都要哭著跑開。她哪裡想過要勾引他,她從頭到尾都只是想要保護她自己的清白而已。
蕭衢又泡進了冰塊浴中。
泡到三更,等到探子回府稟話。
他這才知道她從前的事。備受寵愛的雲家小女兒,在父親死後被長姐強行召進宮裡,從此淪為不受寵的小宮妃。她時不時就被她的長姐皇后趕出宮,在宮外的時候,她就只能住在白鹿寺。
大概是他去白鹿寺祈福的時候,她看見了他,所以才想著要接近他。
她手上有籌碼,知道她的兄長要害他,所以特意等到今天,好在他跟前立功。
蕭衢一頭扎進冰水裡,耳朵鼻子都進了水,他也不呼吸,就這麼呆呆地在水中泡著。直到快要窒息,他才緩緩從水裡抬頭。
他靠在浴池邊,往後一仰,胸口起伏不定。
他告訴自己,人間事,總難測。
他是蕭衢,是萬千女子的夢中情郎,他有他的驕傲,他不會為了個心思深沉的女子將自己摯摯情意搭進去。
她要合作,那便合作。至於其他的,他不會給她。
第二日,蕭衢上書,以欽天監所窺天象為由,請皇帝親自將白鹿寺的嬪妃請回宮中。
白鹿寺除了住她一個小寶林之外,還住了先皇的幾位太妃,他所上奏摺裡,並未寫明單獨接雲寐一人回宮,而是用了春秋筆法。
蕭衢在朝中地位超群,且親自去一趟白鹿寺無傷大雅,皇帝看到奏疏後,幾乎想都沒想,就應了下來。
六月初二,皇帝親臨白鹿寺。
寺廟外,浩浩蕩蕩跪了一地人,金龍玉輦由三十六人抬至寺門口,太監尖細的嗓子拉長尾調:“跪——”
眾人低下身趴著一伏。
皇帝從寶座上下來,清秀英俊的面龐,白瘦孱弱的身形,穿一襲赤黃的龍袍,胸前金線繡日月同輝,陽光一照,熠熠生輝。
年輕的天子頭戴通天冠,自人群中而出,一雙烏皮六合靴緩步慢下來。
皇帝停在靠牆的地方,氣質繾綣淡雅,聲音如清泉流淌,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女子,問:“你也是朕的妃子嗎?”
第74章
伏在地上的女子穿一身俏麗留仙裙,她人很瘦; 半邊身子籠在陽光裡; 白得發亮。
她嬌嬌弱弱地折腰低頭; 聽到他的話; 並未急著回答,而是緩緩仰起臉,柔豔的眉目盡顯風流神采,張嘴答話的時候,羞澀與明朗並存,擋不住的靈氣。
“回皇上,臣妾是雲寶林。”
孟灝凝眉回想。
雲寶林?
當即就有太監輕聲提醒:“皇上; 她是雲家的小女兒; 皇后的妹妹。”
孟灝恍然大悟; 原來是她。
他知道皇后有個妹妹入了宮,但皇后似乎並不想讓他瞧見她。
這後宮嬪妃,瞧不瞧誰,對他而言; 都無所謂。後宮全權由皇后掌管; 她要怎麼,就隨她怎樣。
孟灝眸色一深,目光不自覺從女子的臉上掠過。她並不怕他,天真明媚地接住他的視線。
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她有張驚為天人的漂亮臉蛋,縱使掩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也能一瞬間吸引住人。他幼時跟隨太傅唸書,書中有寫,凡是極美之物,見一眼便能忘記從前所見種種。
如今想來,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只不過不是物,而是人。
皇后不讓他見,確實有她的考量。如此尤物,有誰見了不心動。
孟灝想起什麼,唇角略微下陷,眼裡簇起一抹苦澀,不待旁人發現,他便已經恢復往常和煦溫雅的模樣。
他的視線凝在她身上,沉沉的目光似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換做尋常人,被九五之尊這樣盯著看,只怕早就慌忙避開,可她不,她微抬了下巴,一雙澄澈的眸子明亮深邃,兩瓣朱唇掀起笑意。
笑得倒是好看。
孟灝朝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