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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魏知恩候在外間,一邊等著裡面的吩咐,一邊坐在填漆圓桌前給自己斟茶喝。

魏知恩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來送藥的小內侍,一抬眼原準備頤指氣使,卻在看清來人後嚇得差點把手中的茶蠱扔了,幾乎是從椅子栽下來一般跪倒在地。

語琪朝他輕擺了下手,示意他別出聲,自己慢悠悠地朝內間走去。張德安十分有眼色,躬身上前替她撩起了夾綢軟簾,她用餘光瞥瞥他,沒說什麼,只用眼尾往下輕輕一壓。這個原準備同她一起進裡屋的小內侍立刻明白了,躬身退後一步,在外間的角落站定。

她獨自一人攏著手慢慢踱進了裡屋,饒有興致地四處打量了一下,與想象中差不多,祁雲晏將寢處佈置得很是素雅,透著幾分內斂的貴氣。倒不是說他多簡樸,事實上這些器物擺設看著雖有些不起眼,但卻無一不是由極難得的料子製成的,做工更是細緻講究,幾乎挑不出一絲瑕疵。

她悠悠然轉了下目光,視線在掠到牆角的黃花梨木架子床上時頓了下來。被束起的雲錦華帳內,祁雲晏正面朝下地趴在軟枕上捏著內閣的票擬看,身上只著了身單薄的素白交領貼裡。估計是不用見人的緣故,本該束起的三千青絲隨意地披散在肩背上,從她的方向看去,像是四散鋪散開的墨色綢緞,比有著及腰長髮的女子還清秀三分。

沒有通報聲,他就算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也只同魏知恩一般以為是送藥的內侍,故而並不在意,甚至連抬頭看一眼都懶得,依舊將全副注意力放在手頭公文上。

語琪見狀,也不點破,自己提了曳撒,在臨窗的紫檀貴妃榻上坐下,漫不經心地將手肘撐在束腰透雕炕桌上,懶懶地支著下頜看他。

因受傷位置不易坐著的緣故,床上並沒有放置桌案,故而他手邊也沒有筆墨紙硯,只能在看完票擬後,用小拇指指甲在後頭劃上幾道做標記。與素日那個時時刻刻溫文含笑的祁掌印不同,此刻他低垂著長睫,唇角沒有笑意,倒是眉間蹙著淡淡一道細紋,那平素泛著瀲灩流光的眸子是難得的專注沉肅,哪怕長髮披垂也再看不出半分陰柔妖嬈,像是過分雕琢的美玉褪盡了鉛華,顯得沉穩而溫潤。

床上的祁雲晏只聽得腳步聲,等了許久也沒聽到那人放下藥的聲音,以為他是新上任的不懂規矩,倒也沒說什麼,只低聲提點道,“藥放在桌上就行,你退下吧。”略頓了一下,許是覺得有些口乾,他頭也不抬地又加了一句,“倒杯茶過來。”

他仍不知自己是在對誰吩咐,但隔著軟簾,外面的魏知恩同張德安卻將他的這句話聽得清楚,魏知恩嚇得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連忙撈了個茶壺過來當藉口就要進屋去提醒他家督主,然而站在旁邊的張德安則一抬手攔住了他。

魏知恩指指裡面,又抬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個抹刀的動作,繼而哀求地看著這個乾清宮的人,張德安也為裡面的人捏了把汗,但礙於自己主子的命令實在不能放人進去,只得面含同情地朝他搖搖頭。

長久的寂靜之後,魏張兩人支稜著的耳朵沒聽到皇帝慍怒的呵斥,也沒聽到祁掌印請罪的聲音,卻聽到裡面傳來悠然的倒水聲,狠狠一怔後下意識地看向對方,確認了自己不是幻聽後雙雙瞪大了眼睛驚掉了下巴。

夾稠軟簾的另一端,語琪懶懶地站在四面平攢牙子方桌前,面上倒沒什麼惱怒之色,只不緊不慢地泡著茶,嫣紅唇角勾著一抹滿含深意的微笑,幾乎可以說是愉悅的——想也知道,等會兒祁雲晏一抬眼看到自己時的心情該有多麼複雜。

雖然懷著不為人知的心理,但她手中的動作卻是行雲流水般流暢利落,洗杯、落茶、沖茶、掛沫、出湯、點茶一氣呵成,最終隨手端起青花蓮紋茶蠱款款走到床邊,懶懶地往他面前一遞。

祁雲晏正看到一封彈劾自己,細數他“十大罪狀”的摺子,眉頭不由得深深皺起,隨手接過了茶蠱,半揭開茶蓋等了片刻,這才輕輕抿了一口。

入口的茶湯清而甘甜,香而小苦,手藝高妙,幾乎與御前侍茶的宮人不相上下——若是收到身邊專管泡茶倒是不錯。他將茶蠱隨意地擱在一旁,微微側過臉來,剛想問他願不願意當自己徒弟,就瞥到了明黃色的曳撒下襬。

有那麼幾個瞬息,腦中一片空白,等到回過神來,只覺得四經八脈中的氣血一股腦地往頭頂衝。不知該如何反應,他逃避般得闔上眼……太好了,剛投效新主子就做出這般愚蠢的事。

語琪在一旁攏著手一派悠然地笑,眼瞧著祁督主素來蒼白無血色的臉頰染上了微紅……古往今來,美人頰染緋桃都是難得的風光美景,更遑論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