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手僵硬了一瞬,終是緩緩地動起來,在她背上無比笨拙地輕拍著。如果天下哄孩子睡覺的母親都如他這般手笨得像是在用腳的話,恐怕古代本就居高不下的幼兒夭折率又要迎來一個最新的漲停板。
任他拍了一會兒,語琪實在忍不住輕笑出聲,“你這是在隔著被子給我撓癢麼?”
對方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動了起來,聲音平平板板的,“睡吧,小姐。”
低低沉沉的嗓音在令人昏昏沉沉的深夜中,格外地令人安心,語琪愣了一下,也不知為何,那原本還想逗逗他的心思也淡了不少,倒是睏意一股腦兒地湧了上來。在一片安寧的漆黑中,她有些疲倦地闔上了眼睛。
本來是還想道一聲晚安的,但是卻沒想到,語琪雙眸剛合上,他便迅疾無聲地在她後頸部連點兩下。幾乎是他手指離開的瞬間,她便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最後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想法是:好小子……平時看起來呆呆愣愣的,沒想到這麼會使壞,難道是天然黑?
次日日上三竿了,語琪才緩緩醒過來,睡得太久,渾身上下都腰痠背痛,她抱著被子蹭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慢吞吞地坐起身。她環視了一圈周圍,沒看到陳慕白,卻眼尖地發現桌上擺著兩塊還散著熱氣糕點。
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起身自己換了身衣裳,隨手捻了塊點心進嘴裡,然後開始收拾東西,將值錢的金銀首飾都差不多都收攏起來後,又去撿了兩件看起來稍微樸素耐穿的衣裳包進了包袱中。
甫一轉身,卻見陳慕白無聲無息地站在自己身後,不免小小地嚇了一跳。
他沉默地自懷中掏出一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匕首和一小瓶金瘡藥,繞過她放進那包袱中,“還要再備一些乾糧和水。”
語琪隨手撈過托盤裡的兩個饅頭,隨便用油布包了兩下便塞了進去,頭也不抬地道,“昨晚你點了我的睡穴?”
陳慕白身形一頓,略有些心虛地看了她一眼,低低應了一聲。
她瞥他一眼,“可以啊,先斬後奏。”頓了頓,她往桌旁一靠,似笑非笑地抬頭看他一眼,“是不是最近我太和藹太慈祥了,所以你不怕我了?”
陳慕白聞言看了看她,怎麼也沒從那張年輕的臉上看出慈祥和藹這種老人家特有的神色,忍不住抿了抿唇角,沉聲道,“沒有。”
話音剛落,她卻驀地站直了身,直直地湊到他面前,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笑了?”
他一怔,連忙別開眼神,慌亂得像是隻被惡犬逼得無處可逃的呆兔子。
語琪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笑起來,“也不算太虧,被點次睡穴算什麼,我們這棵石頭般的鐵樹今日可是難得開了一次花。”頓了頓,她不懷好意地勾了勾唇,抱起肩歪著腦袋看著他,“慕白,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這話算得上是調戲了,沒一會兒,他被太陽曬成蜜色的面板上就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紅,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習慣性地想要再來一次‘一秒隱’,卻被她及時阻止了。
“行了,先別急著躲我,我們把計劃定一下。”她收斂了臉上調笑的神情,迅速切換為談正事的表情,一轉身在桌前坐下,“我對外面那幾個侍衛的武功高低不瞭解,說說看,你有把握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把我帶出去麼?”
他看了她一眼,低下頭道,“就算再多上幾十個,屬下也有十足的把握將小姐毫髮無傷地帶離。”雖然他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是卻可以輕易地自他的語氣中感受到那種十足的信心。
語琪略帶詫異地看他一眼,非常捧場地道了一句,“挺厲害啊,慕白。”
陳慕白這孩子臉皮實在是薄,她不過輕飄飄地誇了一句,他的臉又是紅了一片,看起來就跟煮熟了的蝦米似的。
沒有人不喜歡聽誇獎,即使看起來再木訥的人也一樣。
語琪撥拉了一下包袱裡的東西,詢問似地看了看他,“既然如此,今晚可以出府麼?”
陳小哥要麼沉默寡言,要麼一語驚人,“只要小姐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
語琪默然地看著他,暗道這小子看起來挺沉穩可靠一人,沒想到也有這麼生猛的時候……也不知道悠著點兒,看起來倒比她還急迫似的,“不急,今晚天黑了再走,這樣至少還要過一整夜,他們才能發現……如果現在就離開,等會兒送飯的來了就瞞不住了。”
他點點頭,看了看那兩個被她扔進包袱中的饅頭,“小姐,您的乾糧帶的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