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棋說得。
語琪這才繞過屏風,像是剛剛才到一般若無其事走進內室,與往外退的旻棋擦肩而過。姬沐風不疾不徐地放下抵在薄唇上的手,掀起薄薄的眼簾看向她,溫潤含笑的眉眼一如往日,看不出任何破綻。
其實像他這樣的人,雖然時時刻刻都在笑,卻活得比任何人都累。
語琪心下微微一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剛想問候一句對方的身體,卻見他注視著自己的目光有些微妙,似乎是看出了她剛才在屏風外的停頓一般。不過,這並非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就算被看出了也沒有什麼好在意的,語琪沒有解釋,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熟稔地反將一軍,“大人在看什麼?”
若按姬沐風原本的行事,此刻必然會以但笑不語回應,但他卻在看到她唇角微揚的弧度時,莫名地想到了那日她輕描淡寫的那句‘若是看美好的事物,心情也會變好的’。思及那日她的語氣神情,他不禁微微一笑,也帶了些取笑的意味道,“在看美好的事物。”
姬沐風面容太過秀美,以至於身上有時會不自覺地泛出一種慵懶靡麗的氣息,這番話本來只算是好友之間的調侃,但由他這般輕聲細語地說出來,取笑的感覺在輕柔的語調中自然而然地消弭於無形,聽上去倒是充斥了十足十的曖昧。
這是對方第一次在話語上如此‘不正經’,語琪先是愣怔了一瞬,繼而很快反應過來,挑了挑眉,臉不紅氣不喘地笑道,“好看麼?心情好些了麼?”
語琪瞭解姬沐風,是以才能如此淡定,但侍畫卻不是,她前些日子都是候在外間的,今日因提了一盅冰糖燕窩粥的緣故,才跟著入了內室,此時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驚得差點把手中的食盒給扔了。
語琪回頭瞥她一眼,直接從她手中將食盒接過來,淡淡道,“出去候著。”
見侍畫低垂著頭腳步不穩地退出去後,語琪像前幾日一般走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剛想說些什麼,卻見姬沐風蒼白秀雅的臉上竟有些隱約的薄紅。
永遠給人‘冰清玉潔’、‘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印象的姬大人在脫口而出之前,大概是沒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後從屏風後轉出的侍畫,若是看到這房內還有第三個人,這位面皮薄如紙的姬家家主死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語琪不禁輕笑一聲,回頭看了看侍畫離去的方向後,又饒有興致地轉回頭看著他,別有深意地道,“侍畫這丫頭雖性子跳脫了些,但還不至於亂說話,大人放寬心。”
話音剛落,姬沐風的耳垂也泛起了淡淡薄紅,他無奈地偏過頭來看著她,永遠溫雅的目光中含著隱約的埋怨之色。
語琪實在忍不住,哧的一聲笑了出來,往身後的椅背上靠了靠,一臉無辜地迎上他的目光,“大人講些道理,這次可不是本宮先挑起來的。”停頓了一下,她十分不厚道地繼續補了一刀,“再說,本宮也十分驚訝大人竟然會這樣回答。”
姬沐風無言以對,只能抬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待他放下手時,一股清甜香潤的氣息正好撲面而來,下意識地看過去,卻見語琪正從那精緻食盒中端出一盅還散著騰騰白氣的熱粥來。
“冰糖燕窩粥。”語琪一邊介紹,一邊擺出平陽公主那高傲的小模樣強調道,“這可是本宮特意命她們燉的,據說可以滋陰潤肺,止咳化痰。”
姬沐風此人遠遠看著是個溫柔到沒有脾氣的人,你就算待他再如何惡劣,他也能毫不動氣地含著溫和笑意悠悠然地看著你,但只有等到真正熟悉了之後,你才能發現此人還有小肚雞腸的一面。
就比如此刻,他眉目含笑地接過白瓷調羹,優雅地舀了一勺燕窩粥,卻並不立即放入口中,而是慵懶悠然地勾了勾唇,語氣輕柔地揶揄道,“公主這般費心思,可是在莊中惹了事,才這般賄賂臣?”
語琪聞言,也是一勾唇角,絲毫不謙虛地道,“本宮若真要賄賂人,靠這張臉蛋就足夠了,何必如此費勁?”頓了頓,又瞥了一眼那盅燕窩粥,“大人還是趁熱喝吧。”
長期臥於床榻間,得不到必要的鍛鍊,身體消耗也維持在最低限度,是以姬沐風的食量不大,不過舀了幾勺便放下了調羹。
病中人的胃口不好很正常,語琪也沒有逼他再多喝些,只隨意地瞥了一眼几案上原本擺著的一局殘棋,“大人又在自己同自己下棋?”
姬沐風聞言,略帶詫異地看她一眼,隨即又溫文爾雅地一笑,“閒來無事,便下上一局消遣,公主怎知微臣有此習慣?”
語琪伸手捻起一枚黑子,不緊不慢地抬眼看他,緩緩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