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往外瞧一次,她的心就會咚咚跳一次,甚至有種不忍入目之感。哪裡會想,一個向來養尊處優計程車大夫會如此安分地坐在農家小院,只為等待她的回心轉意。她的心並非石頭做的,怎能不為之動懷。如今她的心猶如麻繩一樣糾結,她不知該何去何從,如何是好。他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麼,日後會不會又因為哪個姨娘而將她拋棄重蹈覆轍,這一切她都不能保證也不敢奢望。與其等那時候受傷才懂得後退,倒不如一次性斷的乾淨,讓他們兩人都沒了念想。
再這樣拖下去只會讓自己揪心,倒不如一刀兩斷,斷了得好,她終於一鼓作氣、鼓足了勇氣,將繡線往炕上一擱,唰唰地往院子裡走去。
杜偉本就時刻注意著屋子裡的動靜,這會兒聽見了屋子裡的響動,搓著一雙凍得冰冷的手搖搖晃晃站起來。他哪裡受過這樣的苦,這冰天雪地之中,凍得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含笑這會兒出來,莫不是心回意轉,被他所感動?隱隱地,他的眼裡已冒出水汽,雙眸睜得越發亮了。
可是接下來二姨娘的話卻像是給了他當頭一棒,“杜偉,沒用的,你回去吧。”她走上前,隱隱瞧出了杜偉神情之中所蘊含的期待,但是她卻絲毫沒有給他轉圜的餘地,狠心地一口拒絕下來。看著眼前又黑又瘦的杜偉,她的心像是被針扎,但思及日後可能遇到的狀況,她卻不得不拒絕。已經受傷過一次,如今她豈會再次鑽進套子了?
杜偉如遭重雷一擊,他徒然感覺天旋地轉,腦子嗡嗡作響,吵得不可開交。他這些日子不辭辛苦守在柳含笑身邊,為她挑水劈柴,編織籮筐簸箕補貼家用。這冷颼颼的大冷天,北風呼啦啦地吹,遠處已經墊起一層皚皚白雪,他坐在這農家小院裡一坐便是一天,就算是鐵打的心腸也應該軟下來了,更何況二姨娘向來是個心軟的,在府上十餘年,從未聽過她失手打罵下人或者與其他姨娘不合的訊息,可是如今,她卻這樣堅定地一口回絕了他,杜偉萬萬沒想到。
她不管不顧杜偉的面色有多難看,她硬著心腸繼續說道:“我如今已是鐵了心了,你做再多也沒用。這天冷了,凍壞了杜大人我可擔待不起,杜大人還是回府吧。”她知道這番話在暫時來說會傷害到他,但是時間是撫平傷痕的最佳良藥,或許再過半年之後,他就會後悔自己做了這傻事了。
杜偉渾身開始顫抖,不知是因為驚懼還是因為寒冷,他的牙齒上下打架,“真沒想到,你會這樣……冷血……”自己這幾個月來的所作所為她都視而不見麼?每日早出晚歸,早晨等她還未醒來便從杜府趕到小院;夜晚等她睡下之後他才會打道回府,她家裡的粗活重活,他都親力親為,為她做好。知她生活困難,卻又不肯要自己的銀子,便跟村裡漢子學了編織簸箕、涼蓆的技術,閒暇時候便織些拿去城裡換錢給她添補家用。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卻根本沒有感化她,杜偉忽然覺得自己很失敗,他該如何做才能挽回含笑的心?
她瞪大一雙杏眼,苦笑道:“我狠心?可是杜偉你有沒有想過,我嫁進杜府十多年,你對我何其狠心?是誰將我變成這副德行的,那個人就是你,這一切都是給你逼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大,聲聲淒厲,猶如杜鵑泣血,尖銳的聲音很快引來一些在外閒逛的村民的圍觀,個個眼巴巴地站在籬笆外,朝院子裡探頭探腦。村子裡對她的流言蜚語還少麼,她早已豁出去了,這會兒自然不受顧及著這些人了。“你說你回心轉意,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心裡有我,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花、喜歡什麼樣的簪子……這一切你都知道嗎?”這人不辭勞累,無怨無悔給她幹活一干就是幾個月,或許真心是不必懷疑的,可是誰能保證此後的事情,倘若他再說出那樣傷人的話,再被他拋棄一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從那痛苦的泥淖之中爬出來……
杜偉被二姨娘這番幾乎用吼出來的話將嘴巴子堵得死死的,他深深被二姨娘這番話給震驚了,她喜歡什麼,她喜歡什麼……這幾個大字一遍一遍在他腦海之中閃過,他仔細回想回想再回想,但忽然可悲地發現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一個大大的問號從腦子裡冒出來,怎麼會這樣?
她從杜偉這茫然無措的表情裡已經讀到了答案,她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極冷極淡的笑容,好似寒冬臘月裡的冰雪,深深凍傷了杜偉的心。“你看吧,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歡什麼,這樣的喜歡,怎麼讓人相信?杜偉,你這樣子,又讓我如何相信你的話呢?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意思也很明確,希望你日後別來了。我這人向來不識抬舉,來了,也只會讓杜大人失望了。”她冷靜地將杜偉堵得啞口無言